画面豁然开朗,光线也跟着明亮起来,凡妮莎新奇地注视着一楼大厅里走过的病人和治疗师们,后者穿着圣芒戈的制服,墨绿色长袍上印有魔杖与骨头交叉的院徽,凡妮莎想到自己马上也可以穿上那件长袍,连日来不怎么好的心情重新振奋起来。
她到问讯处报名来意,便有人带领她正式进入圣芒戈。
圣芒戈一楼是器物事故科,主要负责处理坩埚爆炸或者魔杖走火所造成的伤害,二楼是生物伤害科,主要负责处理神奇生物造成的伤害,至于三楼、四楼,凡妮莎看看手里的介绍,分别是奇异病菌感染科以及魔药及植物中毒科,部门职责和部门名称一样。
凡妮莎要入职的科室,是位于五楼的魔咒伤害科,这里主要负责治疗一些巫师受到的魔咒伤害,比如用错的魔咒、无法消除作用的魔咒,以及……不可饶恕咒。
凡妮莎跟着引导员走进来的时候,里面正有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凡妮莎吓了一跳,白着脸望过去,看见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面目全非的巫师,是男性,她唯一可以判断出来的,是他应该很年轻,最多不超过三十岁。
“那是阿尔伯特先生。”引导她的奥古斯都·派伊也是一名实习治疗师,他在生物伤害科,他低声为凡妮莎解释道,“阿尔伯特先生是出身麻瓜的巫师,前段时间遭受了袭击,是钻心咒造成的伤害,施展魔咒的人魔力强大,所以……”他遗憾地没有说完,也不用说完凡妮莎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因为施展钻心咒的巫师魔力强大,所以钻心咒的伤害也非常严重,钻心咒本就属于不可饶恕咒,哪怕凡妮莎没使用过,也没真的见人被钻心咒击中过,却也能想象出那该有多痛苦。
可是,她想象中的痛苦远不及阿尔伯特先生表现出来的十分之一。
他痛苦地挣扎着,嘶吼着,在穿着墨绿色长袍的治疗师满头大汗地念完了所有治疗咒之后,才稍微缓了口气,但依然浑身发抖,意识模糊。
“吓到你了吗?”奥古斯都见凡妮莎白着脸沉默,摸了摸鼻子道,“我想你既然打算成为一名治疗师,还是在魔咒伤害科,以后见到这种画面是经常的,你迟早会习惯的,威尔逊小姐。”
凡妮莎点点头,转开视线去看别的病人,他们躺在悬空的病床上,虽然不及阿尔伯特先生表现得那么痛苦,却也每一个都伤势严重。
奥古斯都介绍说:“他们也都是麻瓜出身的巫师,以及……”他睨着角落那张病床上的年轻女性道,“那是艾莎小姐,她是混血,父亲娶了麻瓜,完全不懂魔法的那种。”他小声道,“那些极端人士管她和她父亲叫血统背叛者。”他靠近凡妮莎耳边,“虽然这样武断不太好,但我个人认为,这些巫师遭受攻击,全都是那个组织干的,即便魔法部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他耸耸肩,“那个人在预言家日报上发表的文章我拜读过,极具煽动性。”
至于具体是什么组织,奥古斯都没有言明,但正常人都能猜到。
凡妮莎安静地垂下了眼眸,在奥古斯都的带领下,最终办理完了入职手续,领到了属于她的工作卡以及制服。
她明天才正式开始上班,今天可以暂时先回家。
和奥古斯都告别后,凡妮莎去圣芒戈六楼的商店买了冰激凌,然后通过幻影移形回了家。
令人意外的是,她才刚刚站稳,就见到了同样刚回到这里的卢修斯,他风尘仆仆,正解着黑色长袍里白衬衣领口的纽扣,见到她就随口说了句:“看来报道已经结束了。”
凡妮莎情绪复杂地望着卢修斯,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在圣芒戈六楼见到的那些病人,他们所遭受的痛苦是她所没预料到的,她是知道那位大人极端,也知道他即将要选择一些人进行袭击,来尽快确立自己在魔法界的地位,但是……
亲眼看见,和脑子里脑补,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
如果没有卢修斯,说不定现在她和母亲也一起躺在圣芒戈,哪里有机会享受如今这种可以实现梦想、平静安稳的日子。
“马尔福先生。”
她依旧客气地这般唤他,但下一秒,她便无法自控地扑到了他怀里。
他比她高很多,怀抱坚实可靠,极具安全感。他意外地站在那,稳稳地接住她,语气不善道:“是圣芒戈里的谁做了什么?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会让他后悔的。”
听着他错以为她在医院受了委屈而要去替她出气的口气,好像是纵容女儿的父亲一样,她心酸地抿抿唇,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说:“没有,没有人做什么,大家都很友善,只是……”只是她所见到的一切让她清晰意识到了如今这份平静的得之不易,也明白了卢修斯曾为她避免了怎样的伤害,她以前没那么明确地意识自己需要报答和感激他,现在她知道错了。
“谢谢。”
她欠他一个谢谢,从头到尾,她从未在这件事上向他道过谢,卢修斯站在那,低头注视着怀里的女孩,将女孩的茫然与紧张尽收眼底,他缓缓抬起手,放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然后用有点无奈的语气说:“不用客气。那么,能先挪开一下吗?你手里的冰激凌弄到我身上了。”
凡妮莎立刻后撤身子,看见被自己完全遗忘的冰激凌全都怼到了卢修斯胸口上,他昂贵的长袍和衬衣无一幸免。
凡妮莎傻了,下意识用手去帮他清理,冰凉的触感传递到指尖时她瑟缩了一下,卢修斯看着她明显被吓坏了的样子,有点心疼,但他不善于表达感情,也不想过多暴露自己对她的感情,他怕更加吓到她,也有许多别的顾虑。
所以他只是抓住她鲁莽的小手,无声无杖地用了清理一新,衬衣和长袍都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
凡妮莎慢慢回过神,尴尬地偷看了一眼他英俊高贵的脸,卢修斯铂金色的长发垂在肩侧,没用发带扎着,他发质极好,柔软、发光,衬得他整个人都俊美异常。他像自带柔光一样,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与众不同。他和谁都不一样,也谁都比不上。
“别害怕。”
清理完了,他就拉着她的手对她说,“我在这里,没什么可怕的。”他神情严肃,语调认真,她的视线划过他清透的肌肤,高挺而坚毅的鼻梁,最后定在他修长的、蔑视一切的眼睛上。
其实他是个坏人。
凡妮莎知道。
圣芒戈那些人受到的伤害,搞不好里面就有他的一份。
但是,也是这个坏人,他救了她,让她免于那些苦难。
卢修斯·马尔福是个恶徒,他没有原则,不珍视生命,鄙视麻瓜,以及所有麻瓜出身的巫师。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他可以追随那位大人,按对方的要求做出伤人违法的事。这些凡妮莎都知道,但她真的无法因此害怕他,也对他恨不起来。
她想,也许她和洛克希并不是毫不相同的,至少她们都很自私。
世道如此,凡妮莎自身都难保,根本顾不上去伸张什么正义、公平。
她也做不到因为陌生人受到的伤害去指责卢修斯。她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在他还愿意听她说几句话的时候,劝说他不要过于靠近争端的中心,不要伤害太多人,为他自己留一条后路。
她终究只是个女人,不是英雄。
最后的最后。
凡妮莎望着卢修斯点了一下头,接着收回视线低下头说:“好,我不怕。”
☆、第十四章
临近六月底的时候,卢修斯便没有再来过了。
凡妮莎很清楚他去做了什么。
他要结婚了。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曾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面对这件事,但坐在卧室的床上,凡妮莎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她失魂落魄地望着这间卧室,这里到处都是卢修斯生活过的痕迹,他看过的报纸,他的羽毛笔、羊皮纸,他的香水,以及衣柜里挂着的,他的衣服。
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也到处都没有他。
大约他也无法做到平静地告知她他的去向,所以他这次离开后,就没有再联络她。
看着桌上都快要蒙尘的双面镜,凡妮莎抬手捧住了脸。
七月份的第一天,凡妮莎傍晚时分从圣芒戈回到家,她没有立刻去吃饭,而是先去洗了个澡,然后精心收拾了一下自己。
她将金色的长发绾成发髻,穿上她最体面的衣服,半蹲在桌子前,从最底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封请柬。
今天是卢修斯和纳西莎结婚的日子。
也是她的生日。
但她不打算过生日了,她准备去参加婚礼。
凡妮莎告诉自己,你得去,你得去看看,你不能沉浸在这近一个月只有彼此的甜蜜生活里,因为那份甜蜜是偷来的,是假的。
你得清醒清醒。
慢慢吐了口气,凡妮莎按下请柬外面的火漆,便感觉到肚脐被勾了一下,然后眼前画面变换,从她那狭窄的麻瓜房子来到了奢华庞大的马尔福庄园。
抬起头,望着眼前高大典雅的建筑,凡妮莎身边都是来参加婚礼的人,他们都是结伴而来,没有一个像凡妮莎这样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