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是假?
事情确实是真的。
可到底会不会结婚,能不能结婚,一切都是未知数。
凡妮莎摆弄着手里的发带,那是她三年级时买给自己的。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去霍格莫德,她和别的学生一样都感到很兴奋,但因为没钱,到了什么地方都只能看看,不能像别人一样喜欢什么买什么。
她还记得,在她终于狠下心,花钱为自己买了一条发带,扎着头发站在蜂蜜公爵店门外等着去买糖果的安吉时,卢修斯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经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掉落了他拿在手里的糖果盒子。
凡妮莎当时愣住了。
她惊讶地看看雪地里那个漂亮的盒子,又看了看面前停住脚步紧蹙眉头的学长,立刻蹲下来捡起盒子,小心翼翼地扫掉了上面的雪花,站起来递给他。
但卢修斯没有接。
他面色不愉道:“脏了的东西,不要了。给你吧。”说完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凡妮莎当时惊呆了,抱着手里其实很干净的盒子发怔,那时候她多单纯啊,她只以为他是真的嫌弃脏了才不要了,又或者……或者是嫌弃被她这个混血碰过了,所以脏了,才不要了。
她当时自卑难过了好一阵子。
安吉买完糖果回来,看见她手里的盒子,还问她是怎么来的,她打开盒子看过,里面都是蜂蜜公爵的最新产品,每一种都有好几颗,价值不菲。
凡妮莎没能回答她。
难道要她回答,那是她捡来的、别人不要的吗?
现在回忆起来,那一天……他也许是故意的吧。
紧紧捏着手里的发带,凡妮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站起来,犹豫许久,还是通过壁炉去了马尔福庄园。
卢修斯已经回来一会了,但他只是坐在大厅,哪儿都没去,也没换衣服。
德拉科已经上学了,纳西莎肯定不会在这里,于是这座大大的庄园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住了。
除非主人召唤,家养小精灵也从来不会发出什么动静,所以整座庄园就显得空旷而冷清。
凡妮莎出现在壁炉的声音,使沉默的卢修斯快速抬起了头,他望着她的身影,似乎还觉得很不可思议,好像她是个幻觉一样。
凡妮莎抿了抿唇道:“茜茜不在?”
卢修斯过了一会才说:“嗯。圣诞节德拉科回来之前她会和亨特一起过来。”
……他们一家四口相处得还真是和谐。
再次扫了扫冷清的马尔福庄园,此刻这里越是庞大、越是奢华美丽,越显得卢修斯孤家寡人很孤独。他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在最中间,沙发那么大,远远望过去,说不出的萧索意味。
“你找我?”他已经回过了神,思索着她来这里的目的,不间断道,“有什么事?是塞纳在学校有什么问题?还是生意上出了什么事?”
看他那副完全不觉得她来这里是没有公事的样子,凡妮莎握了握拳。
她迈开步子,朝他走过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他一边说话,一边招呼她坐下,是他对面的位置,他抽出手杖里的魔杖,点了点那个位置,那里的沙发便侧过去很方便入座了。
凡妮莎看了一眼,坐下来,面前的桌上立刻出现冒着热气的红茶。
她盯着那杯红茶上的热气,想起过去念书时上占卜课的时候。
老师会给他们茶叶,让他们做出预言,她当时做出过很多不靠谱的预言,现在想想还挺好笑的——她那时预言到,自己有一天会和卢修斯在一起。
那时的凡妮莎可不觉得自己能跟他扯上什么关系,他的身份摆在那,在学院里她稍微靠近他一点,都会有人不自觉地把她挤到一边去,好像她的出现会玷污了他一样。
混血。
那时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血统产生了厌恶的念头。
“为什么不说话。”卢修斯坐在她对面,低声问道,“什么问题那么难以启齿?”
倒不是难以启齿,只是不知是不是该问,又为什么要问。
凡妮莎抬眼望向卢修斯,对上他灰蓝色的深邃眼眸,那一刻她想,她真的算不上是什么好人,她也有自私和厚此薄彼的时候。
对于卢修斯,也许她真的无法做到像对西里斯那样一刀两断、干干净净。
是因为他是她的初恋吗?
不知道。
说不上来。
他最近的所作所为,他那天跪在她面前那一幕,他那天说过的话,全都像不间断的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播放,她刚才回想起在校时的时光,忍不住跑到了这里,想问他一个她很想知道的问题。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她问着,好像又不太敢听到他的回答,快速站起来道,“抱歉,你可以不回答,就当做我没问过吧,我走了。”
她抬脚想走,但下一秒,本该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就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低下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闪躲的绿色眼眸,对她说:“你想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凡妮莎心头一跳,皱着眉道:“你可以不回答,我也不该问,让开,我要离开这。”
马尔福庄园不能幻影移形,她要走就必须通过壁炉,或者步行离开,卢修斯此刻无比庆幸这一点,否则她现在肯定已经跑了。
“为什么不该问。”他压低声音,略显沙哑道,“我会回答你的。”
凡妮莎眼皮跳了跳,没言语,卢修斯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抬起双手,揽在了她腰间。
凡妮莎僵硬地想要拒绝,卢修斯直接道:“等我说完你再决定要不要推开我。”
凡妮莎动作一顿,半晌没动。
这就足够了。
卢修斯放缓声,语调轻柔地继续说:“我比你大一岁,你刚入学的时候我已经二年级了。当我看见你戴上分院帽坐上板凳,被分进斯莱特林那一刻,我可能就已经喜欢你了。”
凡妮莎不可思议地望向他,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以为她是单相思了好多年,哪怕是六年级时他们之间发生了那样的纠葛,她也觉得他可能只是单纯觉得她相貌不错,做个情人还可以,她完全没觉得,她那些年不齿的暗恋,其实并不是单箭头的。
“否则你以为我真的友善到了会为一个混血解围那么多次?”卢修斯的话就在耳边,勾起了凡妮莎一次又一次回忆,“你三年级第一次去霍格莫德,我看见你在蜂蜜公爵门口站了很久。你的室友进去买糖果了,你就在外面看着。我知道你想要。掉在雪地里那盒糖,是我特地给你买的。我不能明明白白地送给你,只能用那种方式。”他压低声音道,“我甚至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也不能问你的室友,你也没有其他朋友。所以我每样都买了几颗,你后来吃了吗?”
“……”凡妮莎半晌才回答,“吃了。”她声音干涩得好像说完这个词组就说不出别的话了。
卢修斯轻轻揽着她的腰,靠近她的侧脸,低声问她:“甜吗?”
凡妮莎这次眼睛垂得更低了,她咬着下唇,许久许久才说:“甜。”
卢修斯突然就热了眼眶。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脆弱到了这种地步,好满足到了这种地步。
她仅仅是回答了这么一个“甜”,他就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似乎下一秒就流泪一样。
“还有四年级的时候。”他声音沙哑,克制着心中的感情,“那一年我订了婚。我一直在看你会有什么反应,但你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你路过我身边,甚至都不会看我。”
凡妮莎忍不住道:“我怎么看你?我有什么资格看你?”
卢修斯紧紧地桎梏着她,强硬而冷凝地说:“你有。”
凡妮莎眼神复杂地注视他,他拖长音调,声音轻巧地说:“我常常会故意出现在你身边。你会跟你的室友一起去看魁地奇——虽然我对那种野蛮的运动没兴趣,但我也会去看。因为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可以正大光明坐在你身后,又不需要被人侧目的时刻。”
凡妮莎吸了口气,她觉得自己都无法正常呼吸了,她想推开他离开,但卢修斯紧紧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还有很多次。你被人欺负……我没有好心到对所有的麻种或者混血出手相助,如果换在别人身上,他们受点伤长个教训反而是好事。可是唯独对你,我没办法袖手旁观。”他清晰地说,“我很生气。我甚至会悄悄在他们身上施恶咒。帕金森家的老姑娘至今没有嫁到一个如意郎君,你以为只是因为她糟糕的性格和低劣的人品吗?”
凡妮莎震惊地望着他,他一字字道:“是因为我不允许。否则,单论她的姓氏,就会有很多男士趋之若鹜。看看她的兄弟,那个还算老实的帕金森——他的女儿都已经能上霍格沃茨了,和德拉科还是同学。”他放缓语调对她说,“我曾经认为这些都不该让你知道,我有我的坚持和原则。我曾经认为血统和名誉是不可违抗的,但是现在,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他似乎长舒了一口气,嘴角扬起,却不是在笑,语调几乎有些凝滞地说,“我现在想要的,只是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