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意外的什么都没有再说,扔下句“我去拿任务回执”,就快速的消失在了长屏风的拐角。
——那动作快的,就像一开始专门等在楼下说要帮她带路的人不是他一样!
因为旗木卡卡西的突兀离开,原本算的上热闹的室内陡然安静了下来,五代目像是一下子丧失了插科打诨瞎胡闹的动力,额外的表情都懒得再摆。
她就这样静静的注视了风花小雪很久,久的公主差点保持不住沉静的表情。
大概一刻钟后,说是去隔壁取文件的旗木卡卡西依旧毫无音讯,沉默的五代目却突然敛起袖子,从榻上爬了起来,慢悠悠的踱步到公主面前蹲下。
风花小雪发现这个女人的身材真的十分高挑,蹲着时居然比跪坐的她还高一点。
因为距离变近了,她眼神带来的压迫感就更重了。
半晌后,穿着花俏火影袍的女人执起了她僵硬停在膝头的左手,慢慢摊开女孩子的五指,几乎是温柔的磨蹭她掌心因为紧张捏出来的指甲印。
“需要用这么大力气才能忍耐住吗?”
她虽然说这疑问句,从头到尾用的都是肯定语气。
“你害怕我吗?”
风花小雪的真实感受更接近【当然怕啊,我还没这么近的接触过核武呢!】,但摇摇欲坠的情商依旧在线,所以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怕啊……”
“那我就更好奇了,”五代目的指尖带着浅绿的光泽,瞬间修复好了伤口:“你险些捏破掌心是为了忍耐的是什么?不甘心还是恨不过。”
“那让你不甘心又恨不过的——”
她几乎整个人罩在了公主身侧,贴着她的耳朵笑问道:“——是雪之国那些人在你耳边念叨的、仿佛是木叶害了雪之国旧事,还是……单纯的为了我的卡卡西?”
风花小雪手指下意识一颤,掌心几乎瞬间沁出冷汗来,五代目像是没感觉到一样,抻着袖子帮她擦了擦手掌,然后指尖一挑,抬起了公主圆润的下巴。
那双暗沉的眼睛盯着她的脸端详了半天。
“啊,”没等她想出合理的应对,玉江大人自言自语道:“看来是两种都有呢。”
话音轻轻巧巧,却几乎在空旷的室内激起浪来。
她明明满身病气,却意外的不可直视,这会儿一笑,暗沉中又莫名的灿烂起来,夹杂着几乎让公主感到不适的炫耀。
五代目火影对她……有敌意?
风花小雪像是被刺痛了一样皱眉准备开口说话,五代目火影却用一根手指头堵住了她的嘴。
弱气的女人蹲成一团,跳过了关于白发忍者的话题,懒懒的勾着嘴角,耍赖皮似的点了点她的唇珠,说:笑一下。
“唉?”
她重复:“笑一下给我看。”
形势永远比人强,风花小雪下意识勾了勾嘴角,给了个形式上无可挑剔的笑容。
“嗯……”
女人仿佛是评判似的回味了一下:“现阶段来说,勉强还行吧。”
“什么意思?”
五代目蹲在原地笑的简直要眯起眼睛:“你要开始做大名了不是吗,搞政治是最糟心最委屈的工作了,你要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学会妥协,学会低头,哪怕被人打碎了牙,还要和着血咽下去。”
“可苦了呢……”
这感叹没有半点年长者临别告诫时该有的语重心长。
“就比如——因为雪之国需要木叶,所以你明明因为各种原因看我不惯,但在我说话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听从。”
这个表情让风花小雪百分之一百确定:五代目火影真的对她有敌意!
但这份敌意来的虚无缥缈,以至于五代目似乎很快就失去了继续为难她的兴趣,甩着袖子懒懒的站了起来。
这等行为对贵族而言全然是冒犯的,但现状孰强孰弱大家心知肚明,别说气愤的甩袖离开,就连自然的开口打趣一句“您说笑了”转移话题,都需要她做好半天的心理准备。
所幸五代目也没有听她反驳的意思,反倒是突然赞赏起了她不得已的沉默来。
“你选择忍耐是正确的选择,”传言中的五代目火影差不多该有三十岁了,但说话的尾音依旧清脆,只能从语气的缓和中听出一丝阅历来:“只是你做的还不够好。”
“搞政治嘛,一是要能忍,二就是要会笑。”
女人摸了摸她的脸,殷殷叮嘱说:“就算被人扇在脸上,打掉了牙齿,你不只要好好的把它嚼碎了、合着血咽下去,还要尽量舔掉渗在牙缝里血,然后漂亮笑出来,嗯?”
这已经不是莫名其妙的程度了……
风花小雪一时不知道该将这段话定义为之前那股敌意的延续和警告,还是以此发散,揣度这话是否意味着木叶要拿雪之国杀鸡儆猴。
雪原上的小国本就人口稀少,十年前的动乱几乎毁掉了国内所有的忍者力量,别说木叶的忍者们真的准备干点什么打脸的事,只要他们撤走驻扎的行动部队,别说其他几大国,值点赏金的流浪忍者都能在雪之国翻了天去。
待她还要追问,五代目已经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份卷轴(就是卡卡西声称自己去拿的那份),左手拿着火影的印,右手拿着火之国大名的印,三下五除二签好了这份十年前立下的任务完成书。
“好啦。”
她把卷轴别再公主的腰带上,和善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佛诚意十足的祝贺了一句:“愿您一切顺利。”
——居然还特意用了敬语。
三分钟后,声称去取卷轴的卡卡西双手抱臂走进室内,看着窗外公主匆匆远去的背影,问:“你刚才干了什么?”
高千穗玉江面无表情的呵了一声,说:“没什么。”
她揪过旗木卡卡西的袖子,指尖带刀一样转了两圈,把袖口到手肘部分的布料全给裁扔了。
“喂喂喂,”白发的男人还想抢救一下:“小姑娘第一次见你被吓到了而已,她只是下意识想找个依靠,才会不自觉的抓我的袖子。”
“下意识找你?”
玉江抬手拍了拍他的脸:“想找依靠她怎么不顺势靠到身边那根柱子上呢?那柱子膀大腰圆的不比你结实啊?她下意识想到的第一个就是你,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要是正经吵架的,卡卡西这会儿应该开始论证些“这屋子里就我一个活人”“我离她近啊”之类的客观言论,但他提起这个话题,从来就不是为了和玉江吵架。
“你到底说什么了?”
“就是告诉她我已经把你睡了十万八千次,让她好好做她的大名,不要再对大龄人夫心存幻想了而已。
想三我,那是没有前途的!
卡卡西一手捶墙:“说人话。”
玉江顿了顿,说我要吃鱼。
卡卡西于是冷笑一声,配合着说:“那就吃秋刀鱼吧。”
玉江看着他露出来的那只笑弯了的眼睛,好赖忍住了吐槽【秋刀鱼好踏马腥的,龙利鱼了解一下好伐】的欲望。
“……也行吧。”
那边厢,踏出火影楼的风花小雪被迎面而来的晚风一吹,无端的冷静了下来,她总归是过了不少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就这么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后,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两人一连串行为背后的意义。
五代目火影捕捉到了她某一瞬间因为卡卡西而动摇的情绪,所有的剑拔弩张阴阳怪气,以至于最后似乎意有所指的高深莫测,不过是她正大光明吃的一口醋。
而卡卡西察觉到了她故意无视自己的动因,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配合离开。
离开之前他居然还忍不住高兴的笑了出来!
时代果然变了呢……
忍者因为一时之气,胆敢这样恐吓贵族。
风花小雪就想:还好雪之国打一开始下限就惨,她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并不因此感到羞愤难忍。
她抬起手来,看着再次不自觉被捏出了指甲印的掌心:可惜人的本能不太受控制,哪怕那个男人直接离开的行为,再一次证实了她“所有好意都是因为任务”的猜测,她依旧为此感到不忿。
但这不是旗木卡卡西的错,公主想,但这份心动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只能说旗木卡卡西出现在她生命中的时间点太恰到好处了。
有人在你差一点就会被杀掉的时候从天而降手刃凶犯,是个人都会对那个“英雄”,产生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感吧?
如果当时率先发现她的人是任务的另一负责人宇智波止水,她觉得自己动心的目标八成也会跟着改变。
——这明明就是一份换谁来都会得到的心动,只是恰好出现的人是旗木卡卡西罢了。
可惜不凑巧,他们两个已经错过了。
在他成为她的恰到好处之前,那个人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恰到好处。
背后楼顶传来窗户打开的声音,这个仿佛民俗博物馆一样的火影楼用的是雕花木窗框,开窗时的吱呀声响的十分悠长。
一道身影灵巧的从缝隙中闪出,不偏不倚的冲着另一角的千手族地掠了过去。
五代目火影趴在白发男人的背上,一边懒洋洋的打着哈气,一边糟心的吐槽千手家晚饭时只能喝粥的老年时食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