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张凌烟只听到那人提高嗓音问了一句:“听说昨天你们中死了一个人,谁杀的,上来吧。”心脏陡然一沉,看所有人往自己这儿看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凌烟,笑容有些轻蔑:“没想到是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张凌烟垂着头,没有敢接话。
“今天开始,你们的训练就多了这一项,发丘中郎指,马上这个小丫头给你们示范一下,以后就这么照着练。”说完,一把抓过了张凌烟的手,细细看了看,啧了两声“可惜了这手了。”当张凌烟被拉扯着来到大锅边时,她不由的双腿发软。
那锅中是滚烫的煤块儿和煤渣,中间还放着几枚鸡蛋,那人猛力一扯张凌烟的手,在距离那些滚烫之物还有几寸距离时,张凌烟拼了命的收住了劲儿,停了下来。
那人劈脸一个巴掌将张凌烟打懵了,抓着张凌烟的手腕往那锅中一送。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空气,所有人的耳膜一刺,身体是止不住的颤抖。
张凌烟扑通一声跪在了旁边,满身的汗,手指一片黑红,张凌烟被一阵阵尖锐的痛意拉扯着才不至于昏过去,她倒抽着凉气,额前的发丝瞬间就被汗水沾湿,一滴滴的汗接连不断的落在衣襟上。
张凌烟痛到眼前一片雪花点,只听得那人说着“直到能夹起鸡蛋为止。”还没等她缓过来新一轮的疼痛又袭来了。
最后张凌烟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下面的四子早就想冲上去,但被张起灵拉住了,一句“你还怕没我们的份儿吗?”才点醒了四子,四子看着张凌烟,咬紧了下唇,默默收回了脚。
张凌烟是被一盆冷水给泼醒的。
她的整只手已经没有了知觉,她也没有勇气抬手看,本以为折磨已经了了,实则,噩梦才刚刚开始。那人冷着一张脸,毫无情感的一边讲着要点,一边紧锢着张凌烟的手,有力道的对着地上戳去,张凌烟红肿着一双眼,连眼泪都没有了。
思绪飘忽间,她想到了张起灵的那句话“死亡,为常不是一种解脱。”她双眼放空,竟然微笑了起来,她看到了母亲。
母亲对着自己微笑,站在一团柔和温暖的光前,对自己招着手。她噎缓缓地伸出了手,但是,母亲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张凌烟着急起来,不管自己血淋淋的手指,拼命地往前爬,一路过去,地上是两道深深的血痕,张凌烟对着大门伸出了指甲全数崩裂,已然看不出是手指形状的手,嘴里不停念叨着“出去……出去……”
训练者一看张凌烟的动作,立刻一鞭子甩了过去,若不是四子眼疾手快扑到张凌烟的身上代她生生受了这一鞭,只怕张凌烟此刻早已命丧鞭下了。
四子的背上是一道深深的血痕,他痛得直咧嘴,但不敢叫出声,他看着依旧痴语的张凌烟,一个手刀劈在了她的后颈上,这才使她暂且安静下来。
张凌烟整整昏迷了两天,醒来之后她仍对昏睡时那无边的黑暗感到心悸。
可能那就是死亡吧。
张凌烟靠着四子,看了看简单包扎的双手,又看了看狭小窗户外的春光,慢慢合上了眼睛,她在四子耳边低声问道:“你看,外面的阳光真好啊。什么时候,我能再去看看春天的模样。”
四子抚了抚她有些乱了的秀发,说道:“就快了,再坚持坚持。”眼中有寒冷,也有温柔。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护着一个女孩儿,她坚强时堪比男儿,软弱是又是如水女子。
初见她时面上波澜不惊,被人欺负了也不还手,当时只觉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没想到几日之后就轻轻松松的扭断了一个人的脖子,一双眸子散着寒气,里面翻涌着太多教人看不懂的东西。
或许这就是她吸引人的地方吧,永远让人读不懂,猜不透。
四子心里同明镜似的,他知道张凌烟真正无条件信任的人只有张起灵,他不管他们之前有怎样的渊源与过往,他承认最开始的认同是有拉拢张凌烟的成分,但是时间越久,他就越是懊悔,越是想要改变这种相互利用的关系。
如果一开始自己是真心诚意的给予她援手,现在她心里放着张起灵的位置里,放着的会不会是自己呢?
他瞧着张凌烟柔和的眉眼,又顺着她的目光瞧着窗外的景色。他是不在乎的有没有春日的。
只要有张凌烟,一切足矣。
十年后。
张凌烟在近乎变态的严苛训练下练就了超乎寻常的本事,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十年之久,由于常年见不着日光,她肤色白到近乎透明,眉眼相比从前长开了些,更是自成一段风流。
唯独一双眼睛,冷得更甚。
越发的像张起灵。
这天他们被集中在屋内,领头人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就将他们赶上了车。张凌烟回想着领头人敷衍的言语,不屑的一笑。
张凌烟伸出手指挑开了帘子的一角,外面阳光正大,结结实实的晃到了她的眼睛,她立刻撤开了手,侧过身子凑近了四子:“你觉得,我们这次还有命活吗?”
四子邪邪的一笑,脸庞的轮廓锋利而硬朗,“事在人为。”
他们谈话间,张起灵就倚在车内闭着眼睛睡觉,其余的人都窝在一个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各自寻着事儿打发时间。
他们是不敢招惹张凌烟的,更不敢堂而皇之的直视她那双眼睛,在他们心里,从她十年前初来乍到折断了一人的脖子之后,就变得越发可怖了,现在与四子的关系又是这么的好,自找麻烦可是一点儿巧也讨不到的。
在车上颠簸了好几天,他们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这里是泗州古城,也不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们还未熟悉周围的环境就被领头人赶去了底下。张凌烟看着那还带着特殊铲印的盗洞,立刻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
小时的张凌烟是不知道张家究竟在经营着什么的,待她在训练的地方待着后,她愈发知道了张家庞大体系下的赢弱,还有传承下来的老手艺:盗墓。她也是知道训练他们这些人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有如今这样的机会能派上用场。
说白了,就是让他们进去送命,还一分好都捞不着。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穿梭在淤泥里,个头儿大些的就在外边做些接应和加固工作,像是张凌烟和张起灵这些身子骨小些的,就要费尽力气爬进事先开好的那个小洞里摸明器。
而且这儿地方不大,但是有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张家人看护着,张凌烟趁着吃饭的空隙 仔细估算推演过,基本上推翻了从这里逃跑的计划。
那些人尤其叮嘱过一定要注意一个青铜的铃铛,若是发现,一定不能去摇,要先退出来通报。
这儿表面上就是个寻常的古墓,但是张凌烟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自己这儿绝对有古怪。那些张家人一直都缩在一块空地上,坚决不碰到泥浆,且她在行进的过程中,分明感觉到了泥浆里有东西在蠕动。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天使们多多评论,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8章 第八章
在地下的第十天,终于有了新进展。
张凌烟正将一批明器往洞外递,就听到一声惊呼,她识得那声音,是同行中的一个孩子的。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仔细去分辨着嘈杂中的零碎音节。
她隐约听得“铃铛”,“青铜”,“泥巴”的词,粗略一拼凑,心下了然。看来是那个青铜铃铛找到了,正打算出了洞去瞧瞧,就被洞外接应的四子制止了。
四子言语间尽是疑惑:“小烟,你先别出来,有些不对劲。”张凌烟窝在那一听这话,本来懒散的精神顿时集中起来,她擦了擦耳边的泥浆,凝神去听外边的动静。
嘈杂声相比刚才更响了,其中还夹杂着尖叫,还有一些刀斧相撞的声音。张凌烟越发觉得不妙,也顾不得别的,高声喊着外边的四子。
喊了好几声,没有人回应。
张凌烟冷汗有些下来了,咬牙又等了等,便一鼓作气往外爬去。快到洞口的时候,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下钻出去,而是屏息缩在洞口的一旁,留心着外边的情况。
嘈杂声丝毫未减,这下张凌烟听得更加清楚了,不是尖叫,而是惨叫。除了刀刃相撞的声音,还有刀斧砍入肉体,鲜血喷涌的声音。
张凌烟不知外边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另一只手的指甲早已掐入了手掌中,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她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她难得有机会冷静分析,同时也在担心着四子和张起灵的安危。她发现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困死在这儿,坐以待毙;另一条便是现在冲出去看看形势,主动出击,灵活应对。
该如何选,一目了然。
张凌烟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双耳专注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就在此洞附近的嘈杂声最小的时候,张凌烟一跃而出,在地上往旁边一滚,立刻贴着墙壁半蹲起来,双手也顺势格挡在了胸前。
待她看清楚眼前的情景时,她就忘记了先前在脑海里预想的全部计划,如今这不大的地方里,真真称得上的是地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