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虽未听到张凌烟的回答,但看她一瞬的僵硬,心里也有了个大概,他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第一次见到张凌烟的时候,之所以会选择救她,只是因为看中了她的能力,和那眼中的膨胀开来的求生的欲望。
天下之大,人才济济,但如若没有所求,没有所恋,那么这个人才如同废人一般,是用不得的。
张凌烟这样的人,作为手里最快的一把刀,再合适不过了。
张启山是少有的能做大事儿的人,他不同于二月红,一心只记挂着身边事身边人,心思细腻,有时还有些优柔寡断。他所看到的是,整个国。
没有国,哪来的家。
现在的他能这样彻底的去利用张凌烟,也是因为他对她除了利用,再没旁的什么情愫了。
张启山冲张凌烟点了点头,算是作别,便利落的转身离开了。留着张凌烟一人呆在原地,她心思有些杂乱,她对于自己的这一身本事,既是厌恶,又是舍弃不得。她只有这些东西,当时之所以会留下来,也是想利用老九门的消息网去寻得张起灵的消息。
如今自己留在二月红的府邸里,每天过得确实惬意,唱唱戏,听听曲,倏忽间就将自己本来的目的抛掷脑后。
离了下斗,自己就什么都不是。
张凌烟略微一琢磨,就能感觉到二月红在自己跟前刻意回避着与倒斗有关的一切,不论他是有什么样的想法,二月红对她的好,她是知晓的。
但是,张凌烟也同样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做回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了,即使有二月红的庇护,她也没办法洗脱血腥去安然快意的成长。
那些血腥污秽,早已深深沁入了骨髓血液里了,这一生,哪怕是入了土,自己都要带着,就像自己这多舛的命格。
逃不开,甩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着蹭蹭玄学,结果人年纪大了就是熬不住了
让小天使们久等了
今天收藏涨得超级少,内心很是难受
但是想到有你们每一章的陪伴,我就又很开心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张凌烟看着张启山渐渐走远,有些不知所措的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枯枝堆儿,眼中的那种纯真逐渐褪去。
虽然张家人的寿命是要长些的,但张凌烟同那些孩子在面容上看年纪还是不差的,用张家人的计算,她也不过就是个孩子。
家族将她过早地推入了残酷之中,现实又逼迫她在安逸里抛弃天真。张凌烟面上的冷酷毫无破绽,但她的内心还是存着孩子般的玩乐天性的。
如今,张启山的一番话将张凌烟点醒了,作为张家的孩子,她是没有资格去享受的,甚至内心再是躁动,她也必须把玩闹的心强压下去。
她起过誓言的,一生都要追随张起灵,他若不在,自己便替他守着张家。
张凌烟暗暗握紧了拳头,这个时代里,强大才能有资格拥有一切,所以,她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不能将自己的软肋暴露人前。
她将那堆枯叶扫到了大树底下,落叶归根。
而自己,也该回归原本的自己了。
张凌烟直奔二月红那儿,连座都来不及落,就风风火火的开了口“二爷,我想去堂口历练历练。”
二月红才送走张启山,正头疼着怎么转移张启山牢牢钉在张凌烟身上的视线,张凌烟倒是不请自来,乖乖的要给人送上门去。
他很少失态,但这次也是耐不住火气了,将手上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二月红沉下脸说道:“胡闹!”
张凌烟赶忙低下了头,但她并没有就此止住话题,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凌烟知道二爷和夫人对我很是照拂,就像对亲妹子那样疼爱,但……”
“堂口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鱼龙混杂,危险的很,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跑去那凑个什么劲儿的热闹!就你那些师兄们他们都未必能独当一面!”二月红打断了张凌烟的话。
张凌烟咬着唇,一双眼睛看向二月红,“可是,二爷,我除了这些个,我什么也不会,除了这些,我也干不了别的啊,我真的,只会这个。”
一双眼睛里全是悲伤,眼眶红得骇人。
二月红是从丫头那听到写些的,但当时并未急着要去调查,自然也没太放在心上。丫头说张凌烟的手上和腿上全是深深浅浅的伤痕,又想到她那诡变的招式,自然而言的就联想到了下斗。
张启山在这方面是不愿多提及,话里也带着教二月红不要去多打听的意思,现在二月红才知道在张启山的心里,这个孩子,就是一把好刀,能取人性命,换得财富的工具。
张凌烟见着二月红不说话,接着说道:“二爷,凌烟不傻,我知道张启山救我的意图,如若我没有发挥我的价值,那么我就是无用的,您觉着张启山会对无用之人怎样?”
二月红面上虽未表露,但他是赞同张凌烟的话的,假如张启山图的便是她的技艺,那么张凌烟若是不能如他所愿,一把废刀自然是没有存在的理由的。
他不是没有猜到张启山的心思,但他没猜着的是张启山竟然如此泾渭分明,真真是能成大事的人。
张启山仿佛从不会个人的情感影响了判断,更不会因着这个就阻隔了他为国的步伐。
如此牺牲小我的人,二月红没由来的只觉得生惧。
半晌,二月红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要去便去吧。”
二月红的堂口相比较九门里的其他几家,少得太多了,但进账倒还算不错,平日里二月红也是不去亲自过问的,但他的名号儿毕竟在那儿,自然也没有不识趣的人去找茬,还算是相安无事。
张凌烟听到二月红应了下来,脸上的表情立马由阴转晴了,颠颠儿的跑过去重新沏了一杯茶,围着二月红说了好一会儿的好话,这才将二月红逗乐了些。
待张凌烟走后,二月红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丫头对张凌烟心疼得紧,自己何尝不是真心希望这个孩子好呢?他总是见不得那些凄苦悲楚的,自是希望张凌烟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生活。
也许是因着心里的执着,二月红一开始是背离了张启山的意思,努力的不让张凌烟接触与倒斗有关的一切,本以为随着时间的冲淡她能放下的,但是,她心里好像有更执着的东西。
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能让她执着到放弃所有安宁,义无反顾的涉足那滩泥沼。
张凌烟跟着了解了些堂口的事儿,便日日固定去堂口帮忙了,张凌烟初来乍到,不懂的有许多,但生意又忙,自然无人有时间顾及她,张凌烟的脾性也是收敛了许多,自个儿跟在后面一声不吭的学着,几天下来熟悉了也能搭把手了。
二月红府里的人是知道张凌烟的厉害之处的,但堂口里的人皆不在红府里久居,自是不识得张凌烟的。只是觉得奇怪,二爷竟会派个小丫头片子过来,看了几天发现张凌烟只是跟着学东西,并不是来管事儿的,自然也就没人把她放在心上了。
张凌烟长得好,在堂口里的一些年轻些的小伙子也是偏护她些,给予了她许多的方便,但这些人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是二爷安进来的,自不会是小人物,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单纯欣赏,绝不敢造次。
所以她在堂口的日子过得还是算舒坦的,张凌烟还是觉着接触这些老行当的东西,是要比之前闲在府里要开心的多。
这天张凌烟正在后屋仔细研究着刚刚起出来的瓷器,就听到前厅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她久坐在椅子上,也是懒得动弹,继续看着手边的明器了。
然而声响越发的大了,张凌烟不得不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眉头都要拧在了一起,她最是厌烦在自己专心做事儿的时候被打搅。
张凌烟不得不出了屋子往前厅走去,远远地就见着不大的前厅围了一圈儿的人,她不动声色的站在后面,碰了碰边上的一个小伙计,询问了情况。
那个小伙计也是心急如焚,一段话下来,张凌烟也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找上门来的是个新主顾,昨日在堂口买的东西,货拿的也不多,结果今天就找上门来非说昨日给他的货是假的,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吵开了。好巧不巧的掌事儿的今天出了门,整个堂口里全是做不了主的伙计。
张凌烟看了看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买主,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依旧不肯停口,再看了看摆在桌上的两件儿小玩意,粗制滥造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真假。
她看着这架势,怕是挑好了时机讹上门来了。
因着二爷的名号,这堂口运营的一直是一帆风顺,来要货的大多是老主顾,也是放心的很,从来也没出过如今天一般的这档子事儿。
这买主无赖的很,不把货退了,拿不到赔偿金,他便赖在这儿不走了,大叫大嚷的整的这堂口也做不了生意。
一屋子的伙计个个都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焦头烂额也没人敢擅自做主,权宜之计只能先拖延着等管事回来拿主意了。
张凌烟对着那人丑恶市侩的嘴脸是一刻也忍不下去的,她悄声问了刚刚那个小伙计,“掌事儿什么时候能回来?”他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事儿掌事也没说,估摸着怎么也得到晚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