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厨房院子门口,就见芳官手里捧着个五寸来高的玻璃瓶子往这边走,瓶子里装着小半瓶胭脂红色的汁子。柳五儿远远一看,就认出来正是宝玉屋里装玫瑰露的那个瓶子,忙过去一拉芳官的手腕,“你这拿的什么?怎么往厨房来了?”
芳官见是她,弯着眼睛笑道:“可不就是来找你的?前儿那玫瑰露你喝着可好?宝玉说这玫瑰露他也不喝了,我就索性把剩下的这些连着瓶子都拿来给你——你可怎么歇我?”
柳五儿心中无奈,但是芳官一片好心,她也不能冷了芳官的待她的情谊。正为难着,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来,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厨房里正忙乱着呢,你且和我来。”就又拉着芳官回了先前的那个角落里,有几颗高树和大石头挡着,也不怕人看到她们两个。
“怎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芳官好奇地问,“难道是要问我你那差事的事?”不等柳五儿说话,她已经自顾自地解释起来,“这事还是等老太太、太太回来后才好办,如今三姑娘当家,管着这园子里的事,正是立威的时候,连二奶奶那边的事都往回驳了几件,我们屋的人也不愿意去做这个筏子。”
这些事,柳五儿心知肚明,再说,芳官办不成这事,反而更合她的心意。她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这些事既交给了妹妹,我当然是信你的,找你帮忙,还整日催逼,我成什么人了?如今是有另一间要紧事要告诉你。”
她动了动手指头,示意芳官靠得更近一些,才道:“我今儿早上听邻居家的大娘说,太太屋里好像出了贼了,丢的就是一罐子玫瑰露,还有别的零零碎碎的小东西。玉钏儿姐姐和彩云姐姐都说对方是贼,偷了东西不肯认,几位管家大娘也正带着人查这事呢,你说,我哪敢在这时候要你这瓶子玫瑰露?”
“这东西,宝二爷都发了话了,分明是我送给你的,又不是偷来的,你怕什么?”
“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终究是背了嫌疑,我虽然行的端做得正,但是管家大娘们哪里会分青红皂白?我家里的事她们也都知道,只怕看见这东西就先怀疑起来了,有冤都没地方诉!”柳五儿握着芳官的手,情真意切,“好妹妹,我知道你心里想着我就够了,这东西虽好,但是这当口,我却只能推辞了。”
芳官虽然依旧有些不以为然,但是见柳五儿态度坚决,也没再坚持让她收下这瓶子玫瑰露,“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先拿回去,等这事的风头过了,你若是还想要,我再拿来给你。”
柳五儿满口答应着送走了芳官,回到厨房屋里,柳家的倒了杯茶给女儿喝,问她:“你刚做什么去了?去找芳官了?”
“转了转,刚好撞见了芳官,就和她说了一会子话。”柳五儿如实回答,只隐瞒了自己和芳官说话的内容。
柳家的没有多想,只说:“你等下去一趟你舅舅家吧。”
柳五儿摇了摇头,“我不去……或是等着晚上出了园子,我和妈一道过去吧。这时候过去,怕会遇见不愿意见的人。”
柳家的稍微一想,就猜到柳五儿说的人正是钱槐,心中更心疼女儿,也就不再催逼她,任由她在厨房里坐着。一时想起来又问:“差事上的事,你又问了芳官没有?什么时候才能进园子里来当差?”
“芳官说等老太太回来,说一声就行了。如今三姑娘当家,这事却不大好办。”
柳家的叹了口气,“三姑娘人是能干了些,但是也太厉害了……”
柳五儿轻咳一声,止住了柳家的后面的那些话。探春的这些做法纵然不老道,却十分能够体谅,只要今后给她更大的空间,她能成长成什么样,柳五儿自己也是见识过的。
厨房里来来往往,总有些别的丫鬟、婆子们在,柳家的也知道不好在这样人多口杂的地方抱怨主子,经女儿提醒之后,也不再多说,只埋头准备晚饭要用的东西。
这一番忙碌,母女两个出了园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半黑了,柳五儿的舅舅家里果然没有外人,她舅母笑着招待小姑和外甥女用了一顿饭,又悄悄塞了个小纸包到柳家的手里,“难为姑奶奶惦记着你侄儿,这一包是你哥哥在门子上新分得的好东西,你们拿回去一些给外甥女调水喝了,或是和在米粥里,都是养身子的好东西呢。”
“这是一包什么?”柳家的好奇地问。
“是哪家小官送来给老太太的茯苓霜。我原本想给你们送过去的,又听说最近府里丢了东西,风声紧,你们母女两个既然来了,就自带回去吧。”
柳家的一听是贾母用的东西,当下就欢天喜地,再三谢过她嫂子,才拉着柳五儿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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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柳五儿(4)
“你且分出来一些,给芳官送进去吧。”柳家母女一回家, 柳家的就拆开那包茯苓霜, 用另外的纸包了一半, 放到柳五儿手里,“为了你进园子里当差的事, 一直麻烦人家,她又送了你那么好的玫瑰露,咱们总不好没什么表示。”
柳五儿收了那包茯苓霜, 却道:“天色这么晚了, 园子的门也早就锁了, 就算拍开了,进去撞见巡视的妈妈们也解释不清来意, 不如明儿早上我跟着您进园子里的时候再给她送过去也不迟。”
柳家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也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 就自去张罗烧水洗漱的事了。
第二天一早, 柳家的带着女儿进大观园,一进厨房的屋里, 就见婆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悄悄话, 心里就有些纳闷。那些婆子们见她来了, 就招手让她过去,悄悄地道:“我听说昨儿在园子里抓了个小丫鬟,说是那个丫鬟偷了太太屋里的玫瑰露, 已经被关进柴房里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柳家的先前对这些事只随便一听, 并没有上心,此时听了“玫瑰露”三个字,既心虚又庆幸,又忙着问:“是在哪边被抓到的?哪个房里的丫鬟?”
“只听说是在怡红院附近被抓着的,在哪里当差就没听说了——不过,这几个月府里大小事情不少,偷盗的事也发生了不只一件。我听说,西角门看门的王婆子,就是家里闺女在怡红院里做小丫鬟、名叫坠儿的那个,就是因为偷了镯子才被撵出来的。”
“偷的谁的镯子?”有好事的婆子追问。
“不晓得。不过我隐约听人说过,年前宝二爷和姑娘们在芦雪庵里吃鹿肉那次,平姑娘丢了个镯子,不知道是不是那个。”
“嘿,平姑娘的东西都敢偷?犯到二奶□□上,被撵出去已经算是好下场了。”
“可不是,没痛没灾,全乎着出府,算是有造化的了。”
柳家的又和婆子们一道闲聊了片刻,待开始准备食材和高汤了,就悄悄拉着女儿走到角落里,嘱咐她:“那玫瑰露可不能再同芳官要了,还有那茯苓霜,你可带在身上?也等再过过再送给芳官吧,好歹等这件案子了解了再说。”
柳五儿心里也是这个意思,正犯愁怎么才能说服母亲呢,没想到柳家的自己听了昨晚的事后先就怕了,这倒是省了她的事。“我知道了,妈,你去忙吧。”
三两句话安抚住柳家的,柳五儿心里难免也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一次到底是谁被抓去当了贼偷,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压下了好奇,没真的去怡红院那边向芳官打听。
***
这般小心翼翼地防备了十余日,待宝玉生日之后,柳五儿才彻底放下心来。
没过几日,东府那边的太爷死了,柳五儿就趁机溜进园子,把那半包茯苓霜拿给芳官,“这是我舅舅新得的,他在门子上当差,这东西原是送给老太太的,他们是得了一小篓子门礼。你就自己私下尝尝,别拿出来招了大家的眼——恐怕官中的那一份还没动过呢,前两天出了那样一件事,这个要是闹出来,也是说不清楚的事。”
芳官忙不迭地点头,“好姐姐,前些日子还是你灵醒,不然我可就害了你了。”
“你也是一片好心。”柳五儿握着芳官的手,“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的事放在心上,还惦记着我的病,只是最近府里事多,我不好常进来看你。”
“好姐姐,你不怪我就好。只是你进来当差的事,恐怕又有的等了……袭人姐姐说,东府的太爷去了,就算老太太回来了,也不一定有心思听这些事。”
柳五儿忙道:“这也不妨事。前几日出了那件事,我妈就已经怕了,你在园子里也千万小心些,别太招摇,招了人眼目,知道谁会害你呢!”
“我自然知道小心。”芳官又同柳五儿说了几句话,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柳五儿自忖也算还了芳官对自己的情谊,还多言地劝了她几句,只是她能不能听进去自己却不知道了。一路从怡红院走到厨房的院子,柳五儿见院子里众人都在忙,就自己寻了一处背人的地方,坐在石头后面愣神。
按理说,她躲过被冤枉的一劫,这一世的任务应该算是已经完成了,但是却一直没有回到太虚幻境的迹象,但是除了这件事外,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内,又能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