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更强的力量来压制力量是十分消极的想法,这个宇宙缺少的从来都不是强大的力量,而是善用力量的技巧。”
“人类天性中有善恶两面,当善性发挥之时,那高贵的光辉能让神明也为之低头,而恶性发挥之时,连深渊地狱里的恶魔也只能自愧不如。所以,重要的是如何引导人性之中的善性。不仅是英雄的善性,还有普通人类的善性。双方有任何一方落后,都一定会酿成悲剧——不论是谁的悲剧。”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需要你的帮助,立香。你是真正拥有自由的人,能做到我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我对你的未来充满信心。”
那比她自己更相信她的眼神与记忆中的迦勒底指挥官的眼神完全重合,让立香不由得有些怔忪。
接着,她便听那人道:“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取得人类社会的决策权,或者,最低限度,要让自己的声音能被所有人听到,不达成这一点,说多少都是空话。”
立香:“……”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俯瞰视角,先定一个小目标,让自己的影响力扩展到全世界。可以,这很医生。
而罗曼对她的心理活动毫无察觉。
他作为所罗门的时候就不会察言观色,许愿成为人类以后也没多少进步,因此自顾自继续道:“本来办成这件事至少要花费十年时间,而且使用起来不可避免充满掣肘和牵绊,非常低效。”
原来只要十年就能办到吗。
听起来充满希望啊。
“单一宇宙勉强还能支撑下去,因为人类的韧性总是很足。但在这个以Earth-199999为基准的融合宇宙,也就是MCU的同位体,情况其实已经很危险了。MCU的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有了神盾局和复仇者——‘把一群厉害的人聚集在一起,看看我们能成就什么,当人们需要时,我们可以为他们打他们打不赢的仗。’出发点是好的,效果也立竿见影,但总还缺少了一部分,因此总酿造悲剧。”
“从这一点上来说,神盾局是很失职的。因为在这个系统里,复仇者充当的是剑的角色,作用是劈砍攻击,破开局面,而守护需要的是盾,也就是神盾局需要承担的角色。以攻代守可以撑住一时,但坚持不了太久,这是历史已经证明过无数次的事实了。”
说到兴起,他也忘了自己说的是通过水晶圣殿观测到的发生在某个宇宙的未来之事,其他人听到能否听懂,而是顺着自己的思路一路流畅向下,怀着乐观希望对未来做出预测:
“巧的是这个世界在现实层面上也正发展到变革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历史进入奠基点,全面开花的现实反应。复合宇宙固然让事情的情势变得更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换一个角度想,只要铺垫得当,完全可以通过链式反应让所有麻烦连锁了断,迎刃而解。那样是最简单有效的,而宇宙总是倾向简单高效。”
立香安静地听着他的长篇发言,看着他宛如少年般柔和明亮的神采。
最终,在他结束发言,用翠绿色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她的时候,立香用一句词韵优美,明显不是她说话风格的话语为这段发言做了总结: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罗曼难得的愣了愣:“你看了啊……”
而且还记住了。
罗曼有些分心地想。
那是旧约圣经传道书中的话,而传道书是署在所罗门名下的作品,开篇即自言是“在耶路撒冷作王,大卫之子,传道者之言”。
“唔,毕竟是世界名作,‘诗赋、文采和真理中最高的花朵’,阅读材料里有选过。”
立香更倾向于了解现在之人,因此即使是英灵们的过去也更喜欢听他们自己说的版本,而不是记载版本。
所罗门是个例外。因为他在立香记忆里那个世界从座上消失,想寻觅也无寻觅不到,留下的唯一遗物便是受他影响的连她在内的迦勒底人。本着横竖再也见不到了的想法,她在这个世界看到相关作品时没有直接合上,而是翻开读完了。
“说起来这段用古希伯来语要怎么发音?看希伯来文感觉完全不是人类能理解的文字呢。”
圣经是全世界翻译最多的书籍,旧约圣经的英译本基本是根据通俗拉丁文译本翻译的,而最原始的抄本据说是古希伯来文,中间隔了口述、亚兰文、希腊文等多重转写。立香在博物馆有看过用希伯来字母写的书,感觉和泥板文书一样属于天书范畴。现在书的作者就在眼前,立香顺口便问了出来。
“也没有夸张到那个程度吧……”
罗曼抓了抓头发,有点窘迫,但昏暗的光线和立香漫不经心的态度帮了大忙,因此他并未多想,只是本能地犹豫了一下,之后也就念了。
………………………………………………………………………………
念完以后罗曼就后悔了,感觉公开,不,私人处刑也不过如此。
因为他忽然想起立香和他一样,看上去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该敏锐的时候从来很敏锐,所以表情并不能作为判断依据。而且传道书文辞优美又富于哲理,念了也就念了,问题是挂在他名下的作品可不止这一本。
回想了一下另几本作品的内容,罗曼整个人都绝望了。
应、应该不会看过吧。名字就很无聊的东西立香一定不会去看的。
嗯,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The thing that hath been, it is that which shall be; and that which is done is that which shall be done: and there is no new thing under the sun.
——《旧约圣经·传道书》
英文选了KJV的译本,最后半句是国内喜欢说的“太阳底下无新事”的来源。
第5章 思路清奇
伦敦是温带海洋性气候,夏季平均高温在23度左右,最高气温很少超过29度——那对他们来说是气象灾害般的温度,一旦遇上,基本上公司和学校都会放假。
因此伦敦市民家和学校宿舍普遍只考虑取暖,不考虑制冷,许多伦敦人甚至完全不知道世界上还有空调这种发明。偶尔的高温天,他们会用吹风扇,喝冷饮这样节能的方式度过,有条件的干脆会去泳池或海滨浴场享受夏日。
立香为了省事,这段时间就准备留在伦敦,等开学前一周再搬去学校里租到的房子。
“选了数学系啊,这是很辛苦的专业呢。英国这边数学、历史、艺术、哲学、法律、心理学这类传统上的纯粹学科很受重视,一般认为只有最好的学生才能攻克这类课程,课业压力大,竞争也激烈。”
立香也听说过这种说法,简而言之就是学理论的看不起学应用的,认为那是二流头脑干的事,站在专业鄙视链最顶端的肯定是量子场论和相对论这种发了论文也没人看得懂的专业,垫底的通常是最热门、最赚钱、从世俗意义上最有用的专业。
“怎么想起来要读数学系?”
即使在理论学科里,数学也是门槛偏高的一类。因为它一看天赋,二看年龄。当然年龄也可以认为是天赋的一部分,或者说年龄更证明了数学一旦离开了上帝给予的灵感,仅靠后天积累和努力只会一事无成。重要的数学成果大多是在数学家二十岁左右的阶段做出的,超过四十以后,数学上的天分就会急遽下降,五十岁还能发表微分几何论文集,取得主要的数学进步的只有高斯一人,但高斯在四十岁就有了基本想法。
一个更直白的例子是当陈省身被问到天分在数学上占多大比例的时候,他回答“我想这也有一半吧”,而被好奇的采访者追问另一半是什么的时候,他给出的答案是“运气,一个人要有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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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没什么其他原因,只是选这个过的把握最大。”
立香的答案却没有任何浪漫色彩,一秒将人拉回现实:“在迦勒底的时候,莫里亚蒂教授经常会在各种千奇百怪的时候见缝插针开数学课,而且讲得非常有趣,所以大学所有专业里,我的数学成绩是最好的。”
莫里亚蒂在福尔摩斯原著里数学天赋出众,二十一岁时凭借一篇关于二项式定理的论文名躁欧洲,《小行星动力学》的纯粹数学水平达到了唯我独尊的高度——这当然是不太可能的,十九世纪末高斯和黎曼虽然已经去世,但有庞加莱、有康托、有希尔伯特——不过尤为难得的是他不仅自己做出了成就,在启发学生,尤其是启发普通学生上也很有一套。
原著里用麦克唐纳督查举了例子:“我跟他聊了聊关于日蚀的问题。怎么聊起来的我记不得了,总之他搬出一台反光灯和一个地球仪,只用了一分钟就把这个问题讲得清清楚楚。”
虽然莫里亚蒂讲课喜欢夹带私货,隔三差五总会穿插一些邪恶组织运行指南或是犯罪咨询心得一类的东西进课程,不过平心而论,莫里亚蒂确实很擅长给普通人讲课,那种生动耐心的启发式教学在迦勒底众多英灵中都少有人及,立香的数学成绩有一半要归功于他。
“也好,虽然数学家心术不正的比例丝毫不比其他学科低,相信数学可以增进心灵的高尚就和相信诗歌、音乐的作用一样,属于一厢情愿的祈愿,不过基础数学对锻炼头脑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它能让建筑在你头脑中的结构更加稳固也更加优美,以后无论想转什么都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