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到,该不会真出事了吧?
于是走过去探下身子,推了她一下。
蜷缩成一团的女人动弹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看他,伸长了胳膊环抱着墓碑,像是努力要将身上的一点温度分享过去,她的睫毛被雨打得微微颤动,也或者是眼泪,似坠未坠。
他唤了她一声,“醒醒!”
她没应他。
“十年!”
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斑自己先愣了一下,她却也没反应。
最后他用力推了她一下,她终于睁开眼睛,眼神疲乏而空洞,仿佛落在眼中的都是残破的碎片,她什么都看不清。
“别怕。”她轻声安慰道,却不知在说给谁听。
她嘴唇冻得发紫,脸颊却烧得通红,眼尾下垂弯出一个无声而悲痛的弧度,身上微微打着颤。
斑怔了好久,俯下身去将她抱起,才发现她居然变得那么轻,身上全是骨头,硌得他都觉得疼。
在过去的一年里,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报告给了斑,她却丝毫没有来探望他的意思,身边除了那个叫鹿一的小子便再无亲近之人,斑曾在七草的门前徘徊,如此几番之后他便索性不去了。
族中忍者来报的时候,他也做出一副不耐烦不想听的样子,有年轻不懂事的还自作主张询问他是否不需要再监视那位小姐了,被族长沉着本就阴郁的脸色轰出了门去。
恰在这个时候,军中战事告急,他只来得及匆匆交代了不许七草离开便上战场去了。
和上一次的别离如出一辙。
而那一次,他等来的却是七草的死讯。
第32章 第 32 章
春日将去,夏花绚烂,清晨早起时可望见满山朝颜,绯红遍野。
与千手一族的战争日益激烈,族中不少忍者都去了西边的战场,宇智波一族的聚集之地忽然就多了许多清净。
七草在廊檐之上搬了靠椅,晨间的雾气还未散去,在青砖黛瓦之上蒙了一层细细的水雾,散发着灵犀的光辉,极目远眺,贪看层层飞絮和重重屋檐交叠的景象,仿佛空气中飘散着细如烟雾的雨露,要人承载恩惠。
鹿一有些无趣地将手中的棋子一撒,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珠落玉盘,他侧目去看身边年轻的女人,锐利的目光直似要看穿一切迷雾。
七草总说他聪慧过人,但他心知自己浅薄,对天地间的规则未知其万一,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比确信自己似乎冥冥之中注定要成为她的棋子,倒不说甘之如饮,却恍然觉得天意如此。
七草不经意间瞥到他的神色,轻酌茶饮,懒洋洋地问道:“怎么?遇到难题了?”
鹿一双手交叠在脑后,往下一躺,半晌沉吟道:“宇智波家族一路高歌猛进,虽然这样说不合适,但是泉奈的死似乎给了那个男人某种强硬的力量,据说能变出红色的巨人,一夫当千,再加之写轮眼驯化了九尾助力。”
“嗯。”七草淡淡地应了一声,未做回应。
“可是……”鹿一生涩地停顿了一会儿,确定她脸上确无异色之后继续说道:“可是你之前说的,什么达成和平,共建木叶之类的,以现在的局势来看,似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啊。毕竟宇智波一族胜利在望,以那位族长的性格,必定要杀了千手一族的那个男人为弟弟复仇,我可不觉得他是什么宽容仁慈的家伙。”
七草微微一笑,“兴衰胜负不过一时,就像阴阳轮回一样,交替都是必然的事情。”
这一次鹿一真切地看到了,那个女人眼中的悲伤和恍然,她未哭未泣,却难过得仿佛要将心呕出来,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她沾染上了悲戚的意味。
鹿一眼神一动:“其实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
他直起身来:“人将必然之时行必然之事称为命运,而人生不过百年,上古先贤金科玉律尚且未有定数,你却执着于此,为什么?你用所有理智的决断去行一件完全与你本愿背道而驰之事,你何必。”
“自古七十古来稀。”七草回答得满不在乎,“你是觉得我一个小小弄权之人太过自负了吗?”
鹿一面沉如水,摇了摇头:“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有人要这样为难自己。”
他言语之中有被忽视和欺瞒的不满,七草却只是侧过头,毫无所觉一般地欣赏着雨中花景。她望着远处的即将喷薄而出的朝霞,轻声说道——
朝颜の花一时
昙花一现。
“朝颜日出而落,但终归是免不了喜爱之人妄图其永不凋零吧?我并非无欲无求,不过是知强求之事乃是妄念而已。”
鹿一紧皱着眉,年轻的眉宇之间挤出了纹路。
七草回过头,懒洋洋地笑起来,“我筹谋多年,也不过是想要将那颗被我失手打碎的灯盏回归星轨罢了。”
她这样说着,宽大的衣袖不经意间拂过矮几,茶碗被震到地面上,流了一地茶汤。
“当以尽人事……”她喃喃着,看着茶汤顺着屋檐上倾斜的角度流淌,渐渐分歧两道,各自奔流,轻轻眯起眼睛,“继以回归天命。”
鹿一用力盯着她,他知道对方没有告诉他全部的真相,然而他也知道,他终归别想问出什么来。
他苦笑了一下,心中不由地多了一丝怜悯,不知是因为谁。
但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你不会后悔吗?”
良久,才见七草的嘴角动了动。
“谁知道呢。”她漠然地说。
大概是时间过得太久,她一遍一遍地演练过最坏的结局,那些伤痛渐渐在心底深处变成了理所应当的错觉,所以,在看到他的时候,她表现出了足够的平静。
宇智波斑穿着肃杀锐利的铠甲,乌黑油亮的长发披在身后,仿佛旌旗猎猎铠甲森寒的大军都在他的纵横捭阖之下,沿着院子正中的主道走进来。
如今他已然是一只雄霸的苍鹰,为家族驱逐来犯的外敌,将边关守得牢如铁桶,以赫赫之威震慑四邻。
七草慵懒的目光望了出去,正好将这一幕映进了眼中,那一瞬间她心中最先想的竟是他这个样子真好看,所以便没忍住笑了起来。
“去吧。”她对鹿一说道。
鹿一看她,神色复杂。
她抬起头,被笼罩在鹿一起身时的影子之中,看不清表情。
“千手柱间那边如何了?”
“千年未有人破解的上古忍术秘法,你指望一个傻大个?”鹿一的语气之中有些难以置信的郁闷。
“倒也未必是破解,说不定他看了得了灵感,便创出新忍术了。”
眼看斑即将行至廊檐之下,鹿一将已到舌尖上的话咽了回去,最后回头看了七草一眼,离开了。
斑仰头看向廊檐之上的七草,入眼便是她脸上没来得及收敛的笑,斑先是一怔,而后脸色就变了,心中莫名地郁闷起来,就如这些日子每次听手下汇报完她的一举一动之后的心情。他偶尔甚至会想,也许她发脾气或者咒骂他都来得比这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好。
七草与他遥遥相视,忽然产生一个不相干的念想,不若我便从这里跳下去吧,跳下去他一定会接住我的。
她近乎贪婪地回忆着那个怀抱的温度和芬芳,仿佛那是经年陈酿,酒气四溢而能悦人。
斑抬头望她,院中雨雾霏霏,她眼神也似染上雨的朦胧, 清淡柔美的五官线条让她看起来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颤颤微微地维系着某种微妙的平衡,她似乎在想什么,必然是某种遥远而触不可及的事,在她的唇边添了一抹笑。
你跳下来吧。
斑忽然这样想。
鹰枭般的双眸紧攫住她,英俊的脸上布满风尘之色。
若是她此时落下,他必定将她一把搂进怀中,仿佛想将她狠狠揉进自己的灵魂中一般,那一瞬间,必然恍然觉得她好似那等到良人归来的征妇。
然而双方便这样僵持了许久,最终,斑暗自叹了一口气,一跃而上,在她身侧带着风尘与寒草的气息坐了下来。
他端起七草泡好的茶,也不嫌弃,就着喝了一口,说:“你倒挺有眼光的,只是前些日子波之国的大名为表感谢送来的,据说是王室里从东方舶来的贡品。”
七草看他的样子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微笑道:“战况如何?”
“我军大获全胜。”
长发族长骄傲地扬着下巴,分明是“求表扬”的神情,他的眼神跃跃欲试,好像是希望对方能回应自己,让他讲讲战场上的骁勇表现,可惜对面的七草却没说什么,只是镇定地转移了话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看起来心情舒畅了不少,迎上他的目光,笑了起来,这是这一年多来,她首次对他展露笑颜,斑有些惊讶,心中急跳的同时又觉得隐隐有些不安,但双眸却不由自主变得温柔起来。他想起曾经她在耳边吟唱那欢悦低哑的歌声,那仿佛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
“在西方,有一个国王名叫皮格马利翁,他非常擅长雕刻,他不喜欢自己国家里任何的一个凡间女子,于是决定永不结婚。他用神奇的技艺雕刻了一座美丽的象牙少女像,在夜以继日的工作中,皮格马利翁把全部的精力、全部的热情、全部的爱恋都赋予了这座雕像。他像对待自己的妻子那样抚爱她,装扮她,为她起名加拉泰亚,并向神乞求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神明被他打动,于是赐予雕像生命,并让他们结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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