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已经陷入疯狂的蛇妖哪有心情分神管什么袖摆呢。她两手一用力,刺啦刺啦两声,便又恢复了自由,继续和青坊主斗了起来。
禅杖和烟杆敲击的声音不时伴着青雾响起。金色的梵文擦着孔雀的翅尖掠过,击打在堪堪闪避开的蛇尾旁边,溅起一阵烟尘。
在一阵叮叮当当声中,下方的青雾又起,却在触及孔雀爪尖之前被它拍打翅膀带起的气流驱散了开来。
像是注意到了这边帮战的两人,蛇妖的行动也变得灵活了不少,再加上她刻意喷出的青色雾气阻断了绘理的视线,使得箭矢的瞄准越发困难。接下来的几箭,绘理不是打掉了她的发簪,就是擦破了她的衣角,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绘理叹了口气,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她的动作。然后趁着青蛇的尾巴垂在地上的时候,在箭上附了法力,深吸了一口气将弓拉至最满,倏地放开了手——
裹挟着白光的箭矢穿过了青色的蛇尾,将其牢牢钉在了地上。
蛇妖吃痛地大喊了一声,转身想把箭拔·出来。谁料箭上覆着法力,她一触碰便像是沾上了火,双手被燎得发黑,疼得嘶嘶叫个不停。
碰都不能碰这箭,就更别提把它拔·出来了。蛇妖很是怨恨地瞪了一眼绘理,像是想扑上来报仇,又碍于青坊主禅杖和梵文的压迫,只得举起烟杆回防。
可她也没准备就这么善罢甘休。趁着绘理不注意,她猛地一缩身子,远离了青坊主,然后飞快拔下了一根金簪,朝着绘理的方向像掷飞镖一样掷了过来。
绘理握着弓箭还没反应过来,那根簪子就出现在了眼前。金色的寒光在她诧异的眼里一闪,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她便被一道蓝色的流光打开了。
估摸着这两个家伙可以解决这件事,所以一直旁观的孔瑄终于出了手,弹开了那根要命的金簪。可她也只动作了一下,便又继续做回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占卜师’。
她收手前还不忘提醒绘理:“妖魔鬼怪的奇诡伎俩多的很,冷不丁来一下可能就会要了你的命。还是小心些为好。”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现在的局势基本已经确定了下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
方才蛇妖时不时甩尾,靠着用尾部抽打青坊主的动作来迫使他停止念经。一边念经一边对付两只手,还有毒雾和蛇尾时不时的突然袭击,青坊主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他的袈·裟有些脏污破损了,手也因为沾染了毒雾有些青黑,看起来有些狼狈。
可现下蛇妖的尾巴被固定在了地上,不能冷不丁抽他一下就算了,活动的范围也小了许多,青坊主也终于能稍微停下来喘口气了。
在绘理钉住蛇妖,然后不断射箭阻止她想要攻击青坊主的举动之后,他喃喃着念完了那段一直被打断的经文,抬手取下了身上挂着的那串大佛珠往蛇妖头顶一抛。那串佛珠浮在了蛇妖正上方,一颗颗散了开来。随着青坊主嘴里念着梵文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一颗佛珠上都散开了一串金色的梵文,在金光最盛之时,梵文又倏地收回了佛珠里。
在梵文完全消失在佛珠上的那一刻,青坊主猛地把高举的手往下一压,那串佛珠就随着他的动作迅速落了下去,将意识到了不对却来不及逃开的蛇妖套了个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绘理【严肃握拳】:“ 作为一位习过武的巫女,我不能让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占卜师出面保护别人。 ”
孔瑄【背对着绘理蹲在一边,非常轻松随意地咔吧一下拧断了刚刚捉来的野鸡的脖子,然后开始拔毛】:“你说我们今天吃蘑菇炖小鸡怎么样啊绘理~绘理?【没有听见回应所以扭头看】你怎么了?怎么干站着不说话啊?”
绘理【向后退了一步,小小声】:“没…没事…我就是有点累了……小鸡炖蘑菇很好…很好……比丘尼你慢慢来,我先去旁边冷静…额不…是休息…休息一下……”
※、第65章 实现愿望的神灯君(七)
蛇妖哪甘心就这样被擒获。
她不住地挣扎着想要逃开束缚,可这串佛珠越挣扎收的越紧,还在收紧的同时闪烁着金色的梵文。蛇妖一碰那梵文便吃痛地想要逃离,可惜她已经被佛珠缠紧,根本逃不开了。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虽然意识到了自己已经逃不开佛珠的束缚,可还是不甘地想要挣脱,不愿意就这样屈服。一直到她连立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她仍然在地上挣扎着。
青坊主有些不忍地劝道:“女施主,须知浮生一梦,万法皆空。莫要再执着了。”
“我不甘心啊…嘶……我不甘心……”她像是在回答青坊主的话,又想是在为自己找着一个继续挣扎着活下去的借口:“嘶…嘶嘶……让他知道…嘶…背叛我是什么下场!这…嘶……就是我还活着的唯一意义!我不能停下来…嘶嘶……也…嘶…停不下来了……”
她浑身是灰地蜷在地上,衣衫脏污破损,鬓发散乱。她头上戴着的牡丹花因为打斗掉了一朵,另一朵的花瓣也破损了,六根金簪只剩下了一根。脸颊和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被灼伤成黑色,蛇尾的鳞片也被灼伤了几处,看起来非常狼狈。
绘理觉得喉咙口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来。她忍不住眼里的酸涩感,只能侧过头去不看那女子形容狼狈的模样。
孔瑄倒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她收起孔雀拍了拍手,在蛇妖的面前蹲了下来:“你找那个负心汉就找嘛,又没有人拦着你。可你干什么捉那些僧人啊?”
此刻冷静下来的蛇妖面上浮现出宛如孩童一般的天真神色:“嘶…因为…嘶……背叛了我的那个男人,他……嘶嘶…就是个和尚啊。”
“可这不代表所有的和尚都背叛了你啊!”孔瑄很是不喜这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论调:“你可以找出那个背叛你的和尚,向他讨个公平——这是你的权利,没有人有资格阻止你。可你并没有权利伤害那些无辜的人!”
“可他们…嘶…都一样啊……”清姬惨笑着,眼里有泪滚了下来:“我知道的……嘶…他们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嘶嘶…哪怕不是背叛我,他们也会…嘶…背叛别的人……”
然后她仰着那张带着泪的脸,像是有些急切地想得到面前这个女人的认同一样恳切地问:“阻止他们…嘶…伤害无辜的人……嘶嘶…难道不对吗?”
听到这里,绘理终于忍不住问道:“所以你到底把他们怎么样了?”
“谁知道呢。”蛇妖不屑地笑了:“那种因为我多问了一句就动摇的垃圾,随便怎样都好吧。”
“对于你刚才的问题,我的回答是‘不对。’没有人可以根据自己对未来的臆测给别人断罪。就像我不能因为你未来可能会屠杀僧人而砍掉你的头一样…虽然你现在已经让好几位僧人下落不明了。”孔瑄轻轻抬起了蛇妖尖尖的下巴,让她能够与自己对视。她冷静地望着那双只有蛇类才有的竖瞳,语气严肃:“我希望你能坦诚告诉我那些僧人在哪里,你知道的,阴险狡诈又残忍的人类总是有一些妖类不知道的手段,可以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
那双竖瞳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才被垂下的睫毛给掩住了
“嘶…我问完问题,就把他们…嘶嘶…用毒雾迷昏…嘶…扔下山了。他们是生是死……嘶…我也不知道。”
孔瑄点了点头,放下了抬着她下巴的手,转头望了望青坊主和绘理:“我骑着孔雀先去给那些僧人解毒,争取把他们在天亮之前带回来。你们俩……”
绘理赶忙抢道:“我和你一起去,万一遇见什么紧急情况,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孔瑄一点头,表示没有异议,二人的视线便齐齐投向了青坊主。
“贫僧在此守着,免得误伤他人。”
达成了共识之后,孔瑄便带着绘理离开了。
夜半正是鸟兽安眠的时分,二人坐在孔雀的背上,除了孔雀翅膀拍打的声音和风声之外,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几声虫鸣。
因为要搜索中毒后落下山的僧人,孔雀飞的速度便缓了下来。二人一路无言,直到一只猫头鹰掠过绘理的眼前,她才像是被惊醒了一般,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那…蛇妖…你打算如何处置?”
孔瑄早就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从她观察绘理得出的结论来看,虽然这个巫女在战斗时有自己的考量,在面对危险和需要决断的时候也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但是她还是像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样,太过于心软了。
——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孔瑄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还是等那些僧人都找回了之后,再讨论解决吧。虽然我也很同情那蛇妖的遭遇,但是这并不是她随意伤人的理由。”
“嗯,我知道的。”绘理虽然不忍,但是她的是非观还是没有被同情心所左右:“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即使是妖物也一样。我只是……有些心疼她。”
“心里难受,说出来总会觉得好受些。”孔瑄拍了拍她的肩:“若是你觉得实在过意不去,可以在我待会儿劝说他们把蛇妖关在大江山的时候帮忙做个说客。”
“大江山?”绘理有些惊讶:“那里不是酒吞童子的地盘吗?”
“嗯……我…勉勉强强算是和他有一些交情,别的不说,借他的地盘关个小妖怪还是能做到的。”孔瑄想起那群喊着自己‘女大王’的家伙就隐隐有些头疼:“那一片大部分都是妖鬼,就算蛇妖逃了出去也不容易伤到他们,捉回来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