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瑾去的是华联,索欣去的是苏宁,我想去的是三院,却选择离三院两个站台时下的车,主要是为避开索欣,道不同不相为谋,况且去看妇科,终究也不是多体面的事,还是没人知道得更好。郁沛推说家中有事,根本就没来,只是我并不知道最后下车的艾瑶去的竟然是文联,还是去专程领市作协会员证的,且是去与作家合影的,只可惜明明在梧阳路36号,司机竟把她丢在了56号图书馆处,一个人被叫着犹犹豫豫下车(毕竟没花打的费,司机也没有义务送到门口,虽然口头表示是可以的,但司机原只是上下班顺道挣油费,而且司机自己对路也有些糊涂)时,顿觉陌生的耸入云宵的建筑中宽敞的大道上,一个个陌生的人如蝼蚁般忙不停地赶路,不见交警,不见有显示空位的出租车,而她是其中一个最茫然无措的,不是怕走路,而是不知路在何方。
最后艾瑶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口问了路人,当得到与司机所说的差不多的方向,才确信向西进发,过了两个红十字灯再过机关大院,在民政局院内果真就找到了所谓的文联,也幸好那天她穿的是坡跟鞋,每逢出远门她都是做了坏的打算的,她早早就知道人生不是都一帆风顺的。
仪式结束后,艾瑶出门时,一打扮入时的中年女子恰与她同路登车。
那女子问她,“你写诗吗?”
艾瑶很是吃惊,“我?可写不出那种一字千金、字字珠玑的东西。”
从文联一同走出来的一年轻女生,“写诗是会得神经病的,听说有人为此卧轨自杀了。”
艾瑶想不会就为了一个字吧?难道还成贾岛了,一首诗可以推敲好几年,“你呢?”
“我写散文。”一答一问才是礼尚往来,“那你究竟写什么?”
“我本来也是写散文的,写着写着就觉得那种体裁已盛不下我想说的话了,慢慢地,就成了小说了。”
“哦,网文啊。”
“差不多吧,也就是没有事情干闲的吧?”
“无事才能生非嘛。”
她们最终还是没有互留电话,也没有互加微信,虽然短暂的时间里相谈甚欢,那只是知道她们转头就会成陌路。也许还有一个“文人相轻”的说辞,那是从文的警戒线,谁都不愿逾越。
当我踏上去三院的公交时,因为没2元硬币自动投币,而又没处换零钱正站在车厢中间不知所措时,一位漂亮的女士居然主动替我刷了卡,我要加她微信以红包形式发给她时,她怎么也不愿意,说是谁没有出远门的时候啊,我就顺道问了她在市区去哪个医院看妇科好,她建议还是去第一人民医院,说是不管是设备还是环境,硬件软件的在市区那一院都是首当其冲的,她转而又让我问司机正乘的公交是否途经一院,当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我又得以有了些时间打听到她在农行上班,并不知具体的地点,仅此而已。
医院只会让你平常省吃俭用的存款变成一串串让人纠心的数字,默然地呆在挂号单和收据上,漂亮繁华的外表不过是成百成千成万的数字叠加。
人生总有转程回合,走着走着就各各分道扬镳了,回来的时候,我没有赶上顺班车的点,他们也没有,时间掌控在上帝的手里,我们谁也左右不了。
这次的殊途同归大概只有卜瑾与艾瑶,不用花什么心思就能看得出来,一个是向导,一个是观光客;一个是免费的咨询师,一个是不花钱的看客。
29岁,胸有丘壑,掷果潘郎,他并不急,正是年华正好的时候。
26岁,粉妆玉琢,红飞翠舞,昙花不忙谢,她也是芳华正艳的季节。
“你最近有什么新的构思吗?”卜瑾不开口,艾瑶就好似有永远想不完的问题。
“一直在写一部小说啊,离预定的字数可是遥遥无期呢,没法再开新作了。”
“签约了?”
“也不算是最终拍板吧,因为离上架也还早着呢。”
艾瑶知道她目前做的事是与稿酬什么的还不能挂上钩的,这也是她一直遮遮掩掩,羞于提起的原因,她只知道自己有话要说,需要用笔把它们都记录下来,唯此,才得以让心灵得到慰藉——那些哭过、笑过的日子,让她爱过恨过的人,以及常常莫名而来的飘忽不定的思绪。
或许也如那文联的入时女郎所说,她只是或是一直都在无事生非?
我回来时坐的是BIT专线车,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台阶本是抬脚就能跨过去的便要我从近500米外的一梯道走下去,关键是下去后就如同进了一个如同地下商场的迷宫,好不容易截住一个人表达了大意,又还能记住刚在“岸”上时的大致方向,才将信将疑地按他的指示右拐踏上了一个电梯,等头微微露出地面时,才觉是见了曙光,心也于此时似乎停止了跳动,伞上的天空是37度,伞下可能低1度,也仅一度罢了,衣服在汗与皮肤之间倔强地扭曲着,纠缠不休着谁也摆脱不了谁。等我按售票员的指示花了2元钱买了个暗蓝般的“钮扣”,投向投币口时才得以从那个“半”栏的出口走向站台,车到台口,门才自动打开,像极了地铁。
待看到久违的苏欣快客,喜出望外的心情不言而喻,终于可以踏上回家的路喽。
家虽不大,因为有女儿,千里万里中牵着一个做母亲的心,那是别人所不能体会的,从不曾忘记,除非失了忆。
第13章 艾瑶出事
当我看着所有的同事都朝汽车上线处跑时,我明白肯定是有人出事了,我依稀记得我刚进这单位时有个门卫跟我说过,让我没事别朝检测线处跑,有人出过事,我没法猜测会是谁,这种不好的事没法朝谁身上安,我很想跑去看看到底是谁受了伤,可是我走不开,听说今天索欣是请假了的,根本就没来,郁沛早跑得无影无踪了,我估计早跑到事发现场了。
这已不是好奇心不好奇心的事了,因这已关系到集体荣誉感的事了,我们都是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郁沛估计是一会半会回不来了,我急中生智去隔壁维修科看了一眼,发现卜瑾与安芬都不在,门锁着,我越发估计事情闹大了,他们既然能锁门,我为什么不能?管它三十六计还是三十八计,先走为上,反正这时也不大可能来人办业务了,即使有,难不成我一个人连去厕所的时间也没有了?我也匆匆把办公室的门带死,一路跑下楼直奔人群聚集的地方。
可是我根本没法近前,吵吵嚷嚷的声音振聋发聩,我也挤不进去,只好焦急地问前面的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岂今为止,我都不敢问是谁出事了,虽然心知肚明。
“是艾瑶,我刚从里面被人挤出来。”
我还是挤不进去,只好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听说一辆自卸车正在斜坡上检测时,一个尾灯好像有问题,驾驶员偏说好好的,肯定是仪器出了问题,艾瑶想出去近前看些,结果车一个侧滑……”
“她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不省人事了。”
这时救护车呼啸着来了,两个穿白大褂的急急地从后门抬了一副担架出来,这时我才隐约看到艾瑶软软地被托在卜瑾的胸前,头被托在卜瑾身旁的郁沛手里,只听郁沛边走边大吼着,“让开,都给我让开。”人群自动让开了,整齐地在边上列成方阵,我们都紧张地看着他俩把索欣小心地放在担架上,待担架放妥了,他俩不经询问也不经任何人同意就立即爬上了车,似乎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就见那白色的救护车一溜烟跑没影了——在去县医院的方向。
“那驾驶员不知他的车侧滑有问题吗?”我很气恼地问。
“问题是他即使事先知道,现在也不想承认了,他傻啊,这都要出人命了。”
人群也开始散了,我只好回到办公室,在屋里也是坐立不安的,就出门站在楼道里向下望,这时才发现安芬满脸是汗地朝这边来,等她上了二楼,我急忙叫住了她,“安芬,你过来。”
“芮姐啊,”她好像才认识我似的,“我都要吓死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问,艾瑶的事情目前已成了焦点,不需要指明。
“我看到大神接了个电话神色大变,手机都没顾上拿,就拼命地往楼下跑,我给他送手机的,也只好跟着跑,跑着跑着就觉得事情不大妙。”
“艾瑶当时还能说话吗?睁眼看你们的吗?”这才是我这半个小时来最想问的问题,可是没有人能明确回答我。
“我哪知道啊,我到时只从人缝里看到一边白色的裙摆和远远的一只不知什么时候被蹬掉的高跟鞋,大神的手机还是趁救护车的声音到了,人群有些稀动,我才挤近一点,立刻把手机塞到我们男神的裤兜里,又被人挤了出去。”安芬意犹未尽地,“你不知道大神都急疯了,连当初谁把艾瑶姐调到检测线的都骂了,说是他一定要调查到底,绝不放过,那司机也没敢跑,在那候着等公安调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