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笑嘻嘻道:“那是师父扔给我的仇女恶灵,你别说,至今为止最美味的就是那种恶灵了,什么时候我亲手抓一只就好了。”
张妮妮蓦地就失了神,喃喃道:“师父啊。”
阿福双眸黯然,试探着问道:“师姐,如今师父已经去了,我乍着胆子问你一声,你是否喜欢师父?”
“嗯。”
阿福心上一疼,两眼里泪花乱转,“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种喜欢吗?是、是既见神祇,旁人都是凡夫俗子的喜欢吗?”
“嗯。”
阿福“哇”的一声就嚎哭了起来,张妮妮吓了一跳,“你哭什么?”
阿福哭道:“我永远都比不上师父。”
张妮妮白他一眼,“你难道是现在才有的觉悟吗?”
阿福摇头,使劲摇头,回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张妮妮认真的道:“师姐,我以后可以一直跟着你吗?直到你遇见第二个师父一样的人我就、我就离开你。”
张妮妮把一团手帕糊他脸上,冷声道:“不可能,师父就是师父,没有第二个师父。”
阿福愣了愣,忽然开心起来,“那我就一直跟着师姐,咱们行游天下,一辈子不分开。”
“嗯。”张妮妮唇角微弯,从夹层里翻出了一本话本随手翻阅起来。
“哦,师姐答应了,我好快活,驾!”
“师姐,我陪你,咱们追寻到轮回的尽头去看望师父。”
“哦。”
“师父会在那里吗?”
“也许。”
“师姐,下次咱们送鬼轮回的时候就写师父的名字吧,我猜师父一定会驾驶青铜车,从彼岸花路上来看我们的。”
“嗯。”
“麒麟儿来信让咱们十月回家给他过生辰,师姐,回不回?”
“不回。”
“麒麟儿会哭鼻子的。”
“装的。”
……
山花烂漫,那远去的马车上传来絮絮的说话声,一个快活,一个淡漠,一问一答,倒也没有穷尽时。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104章 以假当真一生情深
天上起了火烧云, 映照在雪白的窗纱上,把屋内烘染成了红琉璃世界。
梳着妇人头的平儿坐在珍珠帘外, 手里一边绣着抹额一边守着在里头熟睡的王熙凤。
忽的听见王熙凤“惊厥”了一下, 平儿忙忙放下手里的活计, 拨开珍珠帘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查看,便见一张蜡黄的脸上, 那双曾经神采飞扬的凤眼紧紧闭着,搁在身侧的两只手死死捏着, 像是在和什么恶势力做斗争。
平儿猜测着是做梦了,不知梦到了什么才让她这样紧张,可实在不忍心叫醒,要知道自她确诊为脑疾, 现如今只靠那令人沉眠的汤药才能入睡, 随着时日愈久,每日所需汤药的分量愈重,到了今日那汤药竟隐约有失效之危, 今儿吃了浓浓一大碗将将睡了,平儿望着王熙凤骨瘦如柴的手腕子,两个眼圈登时就红了,心里想着, 她好容易睡着了,不用再受头疼的折磨, 我如何忍心把她弄醒,且让她睡, 哪怕她此时正在做噩梦,也好过醒来被脑疾折磨的生不如死。
却说王熙凤,不知怎的,魂魄晃悠悠就进入了自己的梦中,她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梦,可为何这梦境如此真实。
“……夜叉婆,今日索性豁出去了,我先把你捅死了,我再抹脖子自尽,老子一命陪一命,再不受你的磋磨!”
披头散发的“王熙凤”回头一看,见贾琏果然拿着寒光森森的长剑追过来了,顿时吓的三魂散了七魄,一面哭一面逃,“老祖宗救我,琏二爷要杀我。”
可怜“王熙凤”往日里那样一个风光威厉的人物,今日就在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的丈夫追的狼狈似狗。
多少仆妇下人躲在一旁看热闹,让“王熙凤”处心积虑攒了那么多年的威势荡然无存。
魂魄王熙凤气的了不得,恨的咬牙切齿,奈何口不能言,直憋屈的满心冒火,一跺脚就飞了起来,随着那个狼狈不堪的“王熙凤”进了荣庆堂。
到了老祖宗跟前魂魄王熙凤弄清了前因后果,原来这贾琏和仆妇鲍二家的在“王熙凤”的床上偷\\情被“王熙凤”捉个正着,“王熙凤”躲在窗外偷听,乍一听见这对奸\\夫淫\\妇合谋咒她死,好扶持平儿为正妻,顿时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借着酒劲不管不顾就闹大了起来。
魂魄王熙凤听完那还了得,比跪在蒲团上认错的“王熙凤”还要恼恨欲狂。心里想着,我的丈夫,背着我和一个淫\\妇一块咒我死,他究竟是有多恨我?!往日里哪怕我有一万个不好也总有一个好处吧,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到了到了我沦落的连一个又脏又臭的仆妇都不如了?!
贾琏,贾琏,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绝不是我的丈夫!
魂魄王熙凤气的几欲吐血,头疼欲裂,就在这时魂魄王熙凤被吸进了跪在蒲团上那个“王熙凤”的身体里。
魂魄王熙凤吓坏了,四处敲打这具肉壁,大声的呼喊,不甘心的怒嚎,“放我出去,我没有这样的丈夫,这个无耻混账烂泥扶不上墙的男人绝对不是我的天师爷!”
可是无论她怎么喊叫始终出不去,就这样被禁锢在这具身体里度过了一生,终究和这个无耻混账、脏的臭的都往自己屋里拉的、无情无义的男人成了一对怨偶。
此刻,她正经的婆婆邢夫人、她的姑妈王夫人高高坐在上头,贾琏坐在侧边,而她凄凄惨惨的跪在地上,眼睁睁是个三堂会审的局面,她知道,她治死尤二姐的事情发了。
她更知道,因自己下\\身沥血不止,病入膏肓的缘故,以往她掌家时得罪的那些人都来推墙了。
她还知道,多少人都眼巴巴盼望着她去死呢,尤其是那个恨她入骨的男人,她的丈夫贾琏。
“毒妇,买通胡君荣给尤二姐乱下虎狼药,使她流了成型的男胎,做小月时又撺掇秋桐到她窗下哭骂,让二姐伤身又伤心,心灰意冷之下吞金自尽,你认不认?”贾琏长眉一竖,冷笑连连,“我告诉你,今儿认不认也由不得你了,更容不得你狡辩,我已是把胡君荣逮住了,现就在窗外等候和你对峙呢。”
不待王熙凤说话,贾琏“蹭”的一下子站起来,大步往前一迈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满室寂静,王熙凤的脸歪到了一边,唇角登时破裂流出了鲜红刺目的血。
王熙凤双眼含冰,顶着五个指印浮肿的半边脸蓦地瞪向贾琏。
贾琏掐腰冷笑,“怎么,你还要吃了我?心黑手辣的贱妇,不查不知道,我这一查才知镇日里陪我睡的女人是个什么东西,毒蛇毒蝎子和你一比哪怕还善良呢。”
贾琏狠狠一口唾沫吐在了王熙凤脸上,随后一拱手对着上面的邢夫人和王夫人道:“这毒妇是不能要了,我要休妻,请两位夫人给我做主。”
王熙凤看向王夫人,王夫人垂着眼皮淡淡道:“如今她正经婆婆在这里坐着呢,我做不得主。再者说这是你们这一房的事儿,不归我管。”
王熙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夫人皱眉,“你笑什么?”
“无耻贱妇,你竟还有脸笑,我非休了你不可!”
王熙凤再也忍不住,踉跄站起,哈哈大笑,倏忽笑声戛然而止。
“我笑自己,机关算尽自以为聪明,殊不知成了亲亲姑妈手里的枪;我笑自己,原以为自己是府里最聪明最有手腕的人物,如今才知满府上下唯我王熙凤最愚蠢;我还笑自己,头顶上有夫纲一层,婆纲一层,族纲一层,自以为心机了得能把夫君婆婆宗族玩弄于鼓掌之间,到头来终究没有逃过,我这条命挣扎了一辈子,还是被你们攥在了手心里;我更笑自己,当满府上下都在安享富贵尊荣之时,我一个被层层枷锁困在后宅的女人竟还想着力挽狂澜,替千疮百孔的贾家寻出路。哈哈,贾琏。”
王熙凤一把抓乱自己的发髻,满脸带笑,上前去就给了贾琏一巴掌,贾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毫不留情的把王熙凤一把扇倒在地,如此还不能解气,抬脚就踹,偏照着她的腹部狠命的踹。
王熙凤曾因积劳成疾流掉了一个六个月大的男胎,打那以后就坐下了病根,下\\身时常沥血,如今被贾琏这样一踹,她青色的裙子很快就被染红了。
可是此时,谁也没有看见,又或者哪怕上面坐着的邢夫人王夫人看见了也装做看不见。
丈夫教训犯了大罪孽的妻子,正经婆婆,亲亲姑妈都是不敢管的,不想管的。
“二爷!”王熙凤猛的抱住贾琏的腿凄厉的一声惨叫。
当她仰起头,望着恨她欲狂的贾琏,状似厉鬼,“你是为了尤二姐那种水性杨花的淫\\妇恨我吗?可你不知,我心里同样恨你欲死!若非你死了,我成了寡妇就只能像李纨那样过日子,我绝不会忍你至此。打从那年你背着我和鲍二家的在我的床上咒我死,我就知道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可我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的丈夫,是我立身的根本,所以哪怕我心里那么恶心你还是要讨好你,可是琏二你知道吗,每当你亲近我的身子时我的心里就恶心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