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更比旁人看见的多,他看见了一头鳞片失去光泽,龙身枯萎,瘦成了一条骨头的老龙,它勉强盘在黄金柱子上,精气神流失,一双龙目残留不甘,外强中干的凌厉着、恫吓着。
“国师,世间真的有地狱是不是,那是亡魂的归处,是不是?”
贾琏沉默着没有回答。
天圣帝也不需要贾琏的回头而是继续道:“朕在阴阳夹缝里看见了地狱的景象,有寒冰地狱、刀山地狱、火海地狱、牛头地狱、还有割心地狱、挖眼地狱,原来坊间神话传说的十八层地狱是错的,何止十八层,百种地狱也是有的,里面都是恶鬼。”
“你怎么不说话,在你心中,朕成了恶人,是不是?”
“陛下心中什么都明白,并不需要臣说什么。”
“每一位帝王都是踩着血与骨上位的,朕不后悔。可是朕为何还会被地狱之景吓的夜不能寐,精神惶惶呢?”
“国师,朕死后也会去那里吗?”
“是。”
“朕能不死吗?”
“人谁不死呢。”
“是啊,人谁不死呢。”天圣帝喃喃。
“国师,你守着朕吧,朕困了想好好睡一觉。”
“是。”
戴权听罢连忙上前搀扶。
天圣帝佝偻着腰,一步步走向不远处的罗汉榻。
躺上去,闭上了眼,却时不时的要睁开眼睛看看贾琏,当确定贾琏就在跟前时他才能睡上一会儿,依旧是不安稳。
就这样,连续三日都让贾琏守着他,可终究贾琏不是铁打的,天圣帝还有几分良心,见贾琏熬的不行了就让贾琏回去了,赏下了不少好东西,而他则去了相国寺,让和尚们围着他念经,在经声里倒还能睡上饱饱的一觉。
贾琏回府后先睡了整整一日,又修养了一日才缓过来。
这日秦可卿生子,王熙凤过东府照看,就把麒麟儿留给了贾琏,父子俩在一块先美美睡了个午觉而后就开始大眼瞪小眼。
“你这小东西尿了老子一身,快抱了去给他奶娘。”
丰儿连忙放下针线笸箩,笑道:“奴婢记着当日芃姐儿也尿了大爷一身。”
贾琏笑道:“可不是,都是我的小祖宗。”
麒麟儿咯咯笑起来,抓着贾琏衣襟上的盘扣不撒手。
“你快换身干净衣裳去,老子都快被你熏吐了,我们芃姐儿当日的尿可没这样臭,真是臭小子。”
丰儿笑个不住,连忙抱去了里间。
“叔叔,快给侄儿除除晦气。”贾蓉贾蔷联袂而来,一个幸灾乐祸一个神情郁闷。
贾琏脱掉被画了地图的锦袍扔在一旁的茶几上,只穿一身雪缎睡衣歪在引枕上,单腿曲起,懒洋洋的笑道:“我见你身上并没有什么晦气,怎么回事?”
贾蓉贾蔷各自寻了把椅子坐定,贾蓉就笑道:“叔叔你问他呀,我起先就劝他别捡别捡,白捡的东西不好,他不听我的,这下好了,捡了十两银子倒把自己才分的红利银子一百两给丢了,这才过去一上午呢。”
说完贾蓉笑个不住。
贾蔷欲哭无泪,“叔叔你仔细给我瞧瞧,我是不是沾惹上什么晦气鬼了。”
贾琏笑道:“你没沾上晦气鬼,只是白捡东西这事,有功德的人捡了没事,说不得还能救命,没功德的人捡了就有事了,尤其是那种别人故意扔晦气的银子,才一上午你赔进去一百两银子,想来就是那种故意扔的银子了。”
贾蔷一听越发丧气,“早知如此我绝不捡那十两银子。”
贾琏笑道:“吃个教训,下次别捡了,或者你捡了就等在那里归还失主做个好事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贾蔷连忙拱手,“我知道了叔叔。”
“蓉儿,你姨娘生了没有?”
贾蓉笑道:“正要给叔叔报喜呢,秦姨娘生了个儿子,可把我父亲喜欢坏了,大手一挥就连发半年的月钱,我在那里说了两句吉祥话就打赏了一块腰上挂的玉蝉呢,叔叔您瞧就是这个小玩意。”
“我不瞧,两位圣上王爷们赏我的玩意我还看不完呢。”
贾蓉笑着收了,又问麒麟儿好不好,贾琏就笑道:“那臭小子好着呢,才把我这件玉竹月白袍子尿了。”
贾蔷笑道:“咱们麒麟儿越发能耐了。”
贾琏笑问,“蓉儿,你的婚期定下了没有?”
贾蓉笑道:“定了明年开春。”
“蔷儿怎么想的,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
贾蓉就笑道:“他呀,现在正和梨香院的小戏子打的火热呢,我瞧他那模样像是认了真的。”
“你两个要都是真心的,娶了也没什么,珍大哥和你分了家,你自己当家做主的也方便。”
贾蔷扭捏起来。
贾蓉嘲笑道:“害羞了不成。”
贾琏笑道:“你若果真打定了主意是她,就求你婶婶调到身边带着培养培养,终究是打小学戏的出身,于家务人情上怕是和一般的姑娘不一样,但看你是个什么心思,若只当个玩意就不用学这些了。”
贾蔷连忙道:“对龄官我是真心的,求叔叔成全。”
贾琏失笑,“你自己的事儿自己成全便罢了,何苦要我成全,回头自己求你婶婶去,我不替你浪费口水。”
忽的贾琏又确定了一遍,“是唱《相约》《相骂》极好,得了老太太赏赐的那个龄官?”
“是她。”贾蔷连忙道。
贾琏笑道:“我仿佛记得这个龄官有一把好嗓子,若从此不唱戏了倒是可惜,你二人回头不若开个剧院,弄个正经的戏园子,我这些日子抓心挠肝的写了一点剧本,回头给我编排编排,我也欣赏欣赏自己的戏。”
“那感情好。”贾蔷顺杆爬,喜欢的了不得,“有叔叔承头,咱家的戏园子就不怕找事的了,戏子们也清白,干干净净的到时贵妇人们也能来消遣,就和婶婶的玉容堂是一样的。”
贾琏笑个不住,“你小子狠会顺杆爬,这就把我捎上了,脑筋也转的贼快,是知道女人的钱好赚了还是怎么的。”
贾蔷连忙跪到贾琏榻前的脚踏上,狗腿子一般给贾琏捶腿,“求叔叔成全。”
“你早打了我的主意不成?”
贾蓉也凑到贾琏跟前,坐在扶手上笑道:“蔷儿什么都和我说了,他早想娶那个龄官,谁知那个龄官不愿意,非要唱戏,两厢里就僵持住了,想来想去就有了这个主意。”
“原来你俩今日来寻我是串通好的,哼。”贾琏佯装生气。
贾蔷忙忙的赔笑,解释道:“绝不敢串通好了来糊弄叔叔,真真是叔叔起了头侄儿才有了这样的想头。”
“戏子是下九流,蔷儿,你可想好了?”
贾蔷忙笑道:“侄儿也是极喜欢听戏的,尤其是龄官的戏,我听着她的戏腔就着迷,若果真再也不让她唱了我反而不得劲,这不就想着学玉容堂,弄个不同凡响的戏园子来,别家的戏园子咱们管不着,咱们家的必要干干净净才好。”
“行,你们弄去,缺银子就找你们婶婶去,如今就属她富,那银子都放在箱子里长毛呢。”
“有叔叔这句话,这事就成了一大半了。”贾蓉连忙拍马屁。
“去你们的。”
至夜王熙凤回来,贾琏和她说起这事,她一口就答应了,正像贾琏说的,她的银子都长毛了,正愁没地方花用呢,现如今她算明白了,贵妇人们的银子最好赚。
——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这日贾琏从忠信王那里得了一瓶葡萄酒,想着老圣上给的赏赐里头有一套夜光杯,就翻出来用,一边小酌一边吟诵:“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王熙凤搂着麒麟儿在他身边养神,听见他把小日子过的这样逍遥就止不住的笑。
“你笑什么?”
“奴家笑爷会过日子,美滋滋的让人羡慕。”
贾琏饮下一杯葡萄酒,玉白的脸微微泛起胭脂色,笑道:“爷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话才落,兴儿就到了门口,脱下蓑衣和木屐,在外头绒毯上擦干净了脚才进屋禀报道:“大爷,咱们门口来了个无赖,跪了半日了,求见您,让您除魔呢。”
王熙凤当即就叹息起来,抱着麒麟儿进了里间。
贾琏笑道:“请进来,我问问是什么魔。”
“是。”
贾琏让丫头把夜光杯收了,用温热的帕子敷了敷脸,又过了半响兴儿就把人领了进来。
见他一身干干净净的,想来是外勤部安排着给拾掇了一番。
“你说说是什么魔?”
额头贴着地面的年轻男子道:“是一个着了魔的和尚。小的在家乡时就听闻了您的大名,知道降妖除魔是您的职责,这才壮着胆子求上门来,求国师救救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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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为功德续命镇莲妖
“我的妻子是个莲妖, 我是以种藕为生的种藕人,莲儿是遭了天劫之后变回原形, 我在路边捡到的一株半枯不枯的莲藕, 我把莲儿种在我的池塘里, 她见我勤快孝顺,读书识字, 极擅种藕养莲,养的她连天劫之伤都痊愈了, 我见她虽是妖心地却极善良,为人又孝顺知礼,模样又天仙似的,我们日久生情就相互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