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夺取储君的气运反噬太过强烈,她全身血气急剧消失,根本无力抵抗施咒之人。
她终于感觉到惊惧,动作迅速地掏出一个替身娃娃,咬破手指将血液涂抹上去。
替身娃娃逐渐变大,不过几息,已变得和女道长一模一样。
身上的伤害全部转移到了娃娃身上,女道长惨白的面色慢慢恢复了红润细腻。
不过转眼间,那替身娃娃就碎裂开来,化作湮粉。
女道长一阵心疼。
她已变得毫发无伤,但她的表情却无比阴鸷。
气恨过后,她脸上又流露出几许后怕。
直面此人,她才知道竟还有一个手段如此老辣的修者存在,竟能破她的术法。
而他究竟是谁,任她如何推演,却毫无头绪。这几乎让人匪夷所思,只要是此世之人,总会留下痕迹才对。
这时,突然有一股危险的杀机牢牢地锁定了她。
一阵脚步声停在了阁楼之下。
女道长心中惊惧,难不成这人找来了?
一道身影跃上阁楼,落在横栏边上。
她凝神望去。
一个白衣白发的青年缓缓行来,身形如鬼魅,眼中却仿佛凝结着终年不化的寒冰。
月光打在他身上,女道长慢慢看清了他的脸。
“谢清朗?”她微微疑惑。这人变化实在太大了,无论是气质,还是模样,都与记忆中大相径庭,让她不敢肯定。
“你骗了我。”谢清朗的声音如阿鼻地狱爬出的恶鬼。
女道长心生戒备,手中急忙捏起法诀,语气似超然物外,又似包含无尽同情:“我只是帮助于你,并未骗你,你莫要受人挑拨。”
“呵。”一声轻笑。
“你该死,你背后的主子,更该死。”
随着“呛”的一声清吟,他的剑已出鞘,身影急速掠至身前。
女道长打出法诀,足尖轻点,飞身躲避。
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交汇,乍合又分。
谢清朗轻轻落回地面,女道长却重砸而下,而她的咽喉已被洞穿。
空气又恢复一片死寂,血将谢清朗的剑染的殷红。他望着女道长变得冰冷的尸体,突然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悲怆而疯狂的笑声飘荡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第28章
夜愈深了。
谢嘉树静静地坐在长渊宫内室里, 手中法诀不停, 面色却逐渐凝重。
“怎么了?”九皇子帮不上忙,又心中着急, 从始至终都一直牢牢盯着他, 见他面色忽变, 心中跟着一沉。
“那邪道人死了。”谢嘉树喃喃道。
他已经感应不到她的存在了。
谢嘉树攥紧拳头, 重重砸在地上, 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甘。修道之人恃强凌弱,枉害性命造成的后果是极可怕的,由此人就可见一斑。
却总有许多利欲熏心者, 垂涎实力带来的巨大利益和财富, 不畏天道, 甘冒奇险。
那女道长牵涉极广,从丁氏到静安侯府附近那女鬼,都有她的身影, 是串起许多事情的一根线。她就这样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难道就此断了?
谢嘉树不禁微微恼怒。
九皇子从未见过谢嘉树如此失态, 一下子怔住了。
“她死了, 是恶有恶报。至于线索, 恶人总有露出痕迹的时候, 我们不要急。”九皇子反而安慰起谢嘉树来。
迟疑了下, 他又挠了挠额头, 目露迷惘:“不过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你是否知道皇长孙的生辰八字?”谢嘉树抬眸看他。
九皇子情绪有些低落, 又不像谢嘉树是修炼之人,已困倦至极,但他一直被谢嘉树保护,见自己终于能派上用场,忙强打起精神,骄傲地挺了挺胸脯:“当然知道,我可是他小叔叔。”
谢嘉树当机立断:“趁着头七未过,你要证明清白,就靠他了。”
这件事疑点重重,且皇长孙尸身当夜自行移动,让在场许多人觉得九皇子是无辜受累。但自古帝王多疑,若不能彻底洗清嫌疑,恐怕会成为一根刺,让父子二人心生罅隙。
九皇子现在最不能失去的,就是圣宠。
九皇子一怔,小奶狗般泪眼汪汪地望着谢嘉树:“嘉树,谢谢你……”
……
御书房里,圣元帝倚在迎枕上,手中握着一沓卷宗。
大理寺卿被连夜秘密带入宫中。
因皇长孙身上的障眼法被黄符冲破,没有阻碍,验尸结果很快出来了。皇长孙尸身曾被不明物质浸泡过,身体坚硬如柴,但打开口鼻,发现内里已经腐烂,死去至少三天了。
听闻皇长孙是与太子同时死去的,圣元帝难以置信。
看来,小九儿果真是被诬陷的。幕后之人歹毒至此,不仅连杀二人,还设计让他们父子相残。
烛火轻轻摇曳着,将圣元帝的身影映的极为孤寂。
屋里屋外都很安静,圣元帝回忆着今晚的事情。先是皇长孙身边内侍禀报皇长孙失踪,他怜他年幼丧父,立刻派人查找,却找到了那张字条。
这时,他已隐隐察觉到不对。然而,真正直面长孙的死亡时,理智还是如摧枯拉朽般,让他无法承受。
被接连的噩耗打击,明知幼子有可能是被陷害的,仍不敢确认。
想起幼子泛红的双目,他心中隐隐作痛。
一阵风吹过,桌案上的书页轻轻翻动,发出细微声响。
一阵熟悉的呜咽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圣元帝抬起头,就见一个人影飘飘荡荡地跨过门栏,向他不断靠近。
“皇爷爷。”
皇长孙徒宁身着一件宝蓝常服,怯生生地站在桌案对面,脸上糊满了鼻涕和眼泪。
徒宁自小就是个小哭包,让太子很是发愁。即使是一般人家的嫡长子,也是被寄予了厚望,更何况他出生皇家。
为了矫正他的性格,太子待他十分严厉。到了六七岁,他即使再想哭,也能很好地隐藏了。
然而,不论他表现的多么稳重,本性却难以改变。
徒宁是非常羡慕九皇子的。作为幺子,无论是圣元帝还是太子,都对他十分纵容,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很多事。
如今,他死掉了,就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只想尽情哭个够。
圣元帝一下子全身绷紧,猛地站起身,手微微颤抖。
这是长孙的魂魄。
“来。”他慢慢镇静下来,微微地笑,向徒宁招了招手。
“皇、皇爷爷……”徒宁见他不怕自己,高兴了一些,越过桌案,飘到他身前。
圣元帝叹了声,放下卷宗,想拍拍他的背,手却从他的身体穿透而过。
徒宁见状,垂头又伤心地哭起来。
圣元帝的眼眶不禁跟着发红。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宁儿,你看你像什么样子?要是太子看见了,又要生气了。”
徒宁听皇爷爷提起父亲,吓得憋住了泪,用袖子胡乱地擦着脸。
圣元帝失笑,缓缓坐回去。他背挺得笔直,正色问道:“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是一个女道长做的。”徒宁想到那人,打了个寒噤,情绪低落地向圣元帝娓娓道来:“三日前的中午,我与父王一道用了午膳,就回去看书了,她突然闯进孙儿的寝宫,孙儿毫无反抗之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待恢复意识,就变成这样了……”
……
皇长孙的魂魄已离开了。
曙光如水波般散开,将御书房映的明亮一片。
圣元帝却静坐了一夜,闭目思索着整件事情。慢慢地,思绪就飘至九皇子身上,想起他惶恐不安的眼神。
应该也吓坏了吧。
圣元帝长叹一声。
谷满楼轻手轻脚地熄灭了烛火,听到陛下这一声叹,头垂得更低了。
“谷满楼。”
谷满楼听见呼唤,急忙近前几步,听候圣元帝吩咐。
圣元帝转头看着窗外斜斜洒进来的晨光,淡淡道:“去请九皇子过来。”
这是雨过天晴了?
谷满楼恭敬地弯下腰,应了声“是”,疾步退出了御书房。心中却嘀咕着,太子一去,九皇子只怕要起来了。更何况,九皇子昨夜受了那样的委屈,陛下正是心疼之时。
随手挑了两名小太监陪同,谷满楼一路疾驰,很快到了长渊宫。
九皇子正在殿中,脸色很苍白,眼下蒙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睡。
“九殿下,陛下宣您呢。”谷满楼笑眯眯地迎上去,给九皇子行礼。
这些内侍惯会见风使舵,谢嘉树见他恭恭敬敬的模样,就知道事情已顺利了结。九皇子也放松了些,转身默默看了谢嘉树一眼,和他道了别,一路走到了御书房。
阿宝随行伺候,跟到了门口,就与两名小太监留在外间。他目送九皇子进去,圆圆的脸蛋上满是虔诚,盯着寂静的大门双手合十,祈祷道:“皇天后土,诸天神佛,一定要保佑殿下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九皇子一见到圣元帝,眼眶就又红了,疾行到圣元帝身前,跪下抱着他的腿一边喊父皇一边啜泣。
圣元帝本就对他心存内疚,见他如此撒娇,心霎时更软了。他伸手将九皇子拉了起来,见他鼻头、眼睛红红,自己眼中也泛起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