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药汤还是稀粥,他都咽不下去。
原芙月见状,也是越发焦灼。
纠结了几日后,她决定再去一趟天山,她想也许灵鹫宫会有办法。
这一次她吸取了教训,没再不告而别。
她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西门吹雪,但具体去哪求谁却是没提。
“倘若叔叔醒着的时候问起我,你就告诉他我暂时回家去了罢。”她说,“不管我去求的人答应与否,我都会尽快回来。”
西门吹雪听罢,静静地望了她片刻,最终点头同意道:“好。”
得了这一句好,原芙月便没了后顾之忧。
这一次她用上了比当初回来时更快的速度,日夜兼程地出了关,甚至连除夕之夜都是在万籁俱寂的冰天雪地间孤身度过的。
但这也没什么,倘若灵鹫宫能救回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一位长辈,那么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考虑到灵鹫宫已经避世多年,阖宫上下都有不能轻易离开天山地界的规矩,她甚至还做好了把碧血照丹青还回去,换一个学灵鹫宫医术的弟子跟她去太原的准备。
一路快马加鞭过后,原芙月最终在正月初七那日抵达了那座熟悉的陡峭山峰下。
寒冬时节上山的滋味并不好,尚未行到灵鹫宫入口处,山上的风雪就已经肆虐得令人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
最后成功进入那条隐秘的通道时,她的衣服和发丝都沾满了雪,狼狈得前所未有。
守在通道口的灵鹫宫弟子差点没认出她,直到她抬起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眸才怔怔道:“月姑娘?”
原芙月咬着唇点点头,问:“宫主哥哥在吗?我有点事寻他。”
如今的灵鹫宫上下,无一不知她是他们老宫主亲自带回来并赠以神兵的,所以根本不敢怠慢,忙为她引路。
“这个时辰,宫主应当还在棋室里,月姑娘随我来便是。”
去棋室的路上,原芙月忍不住先打听了一下灵鹫宫那些浩如烟海的医典是否还有人学。
引路弟子抿唇道:“当然有。”
不论如何,避世隐居的日子总归是有点无聊的,倘若不学点什么,那只会更无聊。
所以除了虚竹当年曾严令禁止的那几门功夫,灵鹫宫的大部分弟子,都能学很多东西。
“不过要说医术的话,学得最好的还是我们宫主。”引路弟子如是补充道。
“原来是这样……”原芙月一边喃喃,一边解下了自己腰间的剑。
说话间两人已行到棋室门口,引路弟子不方便进去,只能由她自己去叩响门。
原芙月点点头,上前一步,刚要抬起手,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是阿月来了?快进来罢。”
话音一落,她面前那扇门便自个儿开了一道缝。
原芙月抖了抖身上的碎雪,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棋室内,她那位仙风道骨的宫主哥哥手正对着一局残棋思索,听到她进来的声音也没立刻抬头。
好一会儿后,他将手中那枚通透圆润的白玉棋子放到了棋盘某一处,随之展颜一笑,道:“这残局我想了半个月了,结果你一来我就破了,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虽然原芙月的确有事求他,但还不至于真的把他这句话当成倚仗来要求“谢礼”。
她抿了抿唇,先奉上了虚竹送她的剑,而后才低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知道爷爷曾经立下过规矩,凡天山灵鹫宫门人,必要遵守,所以这必然是个不情之请,可是……”她声音越说越低,最后脑袋也垂了下去,但捧着短剑的一双手臂却仍旧笔直。
片刻后,她听到对面人叹了一口气。
他说:“你可真是个傻姑娘。”
“既然是对你最好的长辈,我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还愿意把剑还回来,你当谁都能让爷爷拿出这柄剑相赠么?”
“还愣着做什么?把剑收好。”他语气严肃得很刻意,“下次再说什么还剑,我可就要生气了。”
原芙月闻言,再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头,但从未哭过,此刻听他答应自己的请求,眼泪竟怎么也止不住了。
见她越哭越凶,灵鹫宫主人不禁检讨了一下自己方才是不是太凶了些。
他站起来,轻拍小姑娘的背给她顺气,又柔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宫主哥哥没生气,嗯?”
第17章 请求
这是原芙月第二次和灵鹫宫主人一起下山。
但这一回出发前,他特地唤了几个弟子交待了几句,大意是要他们守好冰谷,并记得定期去缥缈峰查看,有没有同灵鹫宫有旧的人马递了消息过来。
几个弟子毫不犹豫地领了命,而后又提醒他:“宫主此次离宫,不若还是带上宫中的管哨吧?”
原芙月听得很好奇:“管哨是什么?”
为首的弟子忙给她解释:“是用来通知灵鹫宫旧部的,倘若宫主和月姑娘在外面需要人手了,将管哨放出,自会有人赶来。”
“这么神奇?”她发现灵鹫宫真的比她想象中更厉害。
“去替人看病而已,应当用不上。”灵鹫宫主人说是这么说,但还是伸手取下了手下递上来的那个黑色管哨。
他直接把这东西给了原芙月,道:“你收着吧,以后出门在外,总有能用上的时候。”
原芙月原本不想拿,因为这管哨显然很贵重,但余光瞥到边上人认真的表情,立刻乖乖收了。
之后两人便一道下了山。走到山门前的时候,原芙月忽然想起来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说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在冰谷内时可以直接喊宫主哥哥,但下了山入了江湖,再这么喊,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在意。
“所以我觉得最好还是换个称呼。”原芙月道。
他抿唇点头:“是,阿月说得有理。”
原芙月:“所以……之后我该喊怎么喊呀?”
“我姓李,单名一个翕字。”他说,“名字告诉你了,具体怎么喊看你自己。”
“那就李大哥吧。”原芙月迅速道。
李翕沉吟片刻,忽然笑了一声道:“好像还是宫主哥哥更好听。”
原芙月:“……”那、那她也没有办法!
后面一路往太原赶去的时候,原芙月便这么改了口。
尚未出元月,沿路风霜依旧,行人却比她来时更少,往往放眼望去,只能看到成片的白。
在如此苍茫辽阔的景象下赶路,原芙月原先的焦灼心情也好似被抚平了一些。
见她情绪稍缓,李翕才第一次正式问及西门大夫的病情症状。
原芙月对照他的问题一一认真作答,末了叹气道:“我知道叔叔病得重,我也知道就算是灵鹫宫也不一定有办法,但既然还有一线希望,我就得试一试。”
李翕拍拍她的脑袋表示理解,又跟她保证自己定会全力以赴。
当然,全力以赴并不意味着他有把人治好的把握。
从原芙月的描述上来看,这位西门大夫应当是痼疾难愈,而且他本身就是晋地最出名的大夫,还能让自己病成那般,足见他的病到底有多难治。
李翕只盼自己过去的时候还能尽上几分力,好让她晚难过一些。
最终两人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傍晚抵达了太原,一进城便直奔万梅山庄的方向。
在原芙月的日夜兼程之下,她这一趟来回一共就只花了一个多月,所以带着李翕进门后,她难得看到西门吹雪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原芙月路上就想好了说辞,一边往里走一边给西门吹雪介绍:“阿雪哥哥,这位大夫姓李,是我上回出关时偶然结识的,他医术很好。”
西门吹雪对李翕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父亲在里面。”他在西阁大门前停住脚步,放轻动作推开了门。
门一打开,原芙月和李翕便率先闻到了那股浓重得叫人无法忽略的药味。
床上的人尚在昏睡,听到他们进来的动静也只皱了皱眉。一个月过去,他看上去更加憔悴苍白了。
李翕看了片刻,在原芙月期待的目光下上前坐下,为其号起了脉。
一时间整间屋子都陷入了安静,原芙月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目光锁在李翕面上,一刻都不曾移开。
片刻后,李翕忽然皱了皱眉。
他转向西门吹雪,问:“西门庄主平时喝的药,可有写具体的药方给下边的人?”
西门吹雪想了想,说有。
李翕:“那还请西门公子去问一声,最好能将这药方取来。”
西门吹雪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他出去后,原芙月才忍不住问李翕:“难道是药方有问题吗?”
李翕摇头:“不是问题。”
原芙月不太明白:“那是什么?”
他眯了眯眼,表情有些难以捉摸,道:“我想确认一件事,等确认完了再告诉你,如何?”
话音刚落,西阁的门又被推开,是西门吹雪取了药方回来了。
他其实也懂医,方才过来的路上,还仔细看了一遍这张药方,但没看出什么不对,所以把药方交给李翕的时候,他的好奇并不比原芙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