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唐朝四周一看,发现他们两人竟落到了地头,而田间竟无一人耕种。
人都去哪里了?
陈唐唐的疑问还没有问出,敖烈便心有灵犀道:“这便是我要让师父看的趣事。”
咦?
说着,他便领她去山脚下。
一路上倒是碰到了几个村妇、村夫,只不过,村妇都是脸颊绯红却目露忧色,村夫则铁青着脸却还有些幸灾乐祸。
这奇特的场面让陈唐唐越发好奇了,然而,越往前人就越多,快靠近中心时,竟有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前路团团围住。
挤不进去的人便远远地站在高耸的山坡或岩石上看。
“呦呦呦,还打着呢,上树了!上树了!哇——上天了!上天了!”还有人一边看着,一边配上了解说。
“哎,你们说他们两个到底哪边能胜啊?”
“定然是外来的那个金毛儿!瞧瞧人家那色儿,看着就大气,定能打趴下这小白脸。”
“就是,最好照着那小白脸的脸打,看他还勾引我娘子!”
“你不是没成亲吗?哪里来的娘子?”
“那二娘本都与我两情相悦,说好要约定日子上门提亲的,结果呢?一扭头见到了这个小白脸,就把我们的亲事黄了!”
几个村夫皆唏嘘不已,差点抱头痛哭。
陈唐唐扭头看去,只见那几人,歪嘴的歪嘴,斜眼的斜眼,还有满脸麻子的。
阿弥陀佛,贫僧不打诳语,就算没有什么小白脸,你们的娘子……也是悬啊!
“照脸打!用脚踹!踹啊!好!”
“呸,那小白脸的脸皮还真是厚啊,踹了这么一脚还一点事儿都没有。”
陈唐唐正滋滋有味听着几人的闲话,那边敖烈突然道:“师父,你看,那是不是大师兄?”
陈唐唐顺着敖烈指的方向望去,然而,她第一眼见到的却是一个云上之人,那人一身蓝布直缀,腰系花布手巾,明明该与人斗法,他却身姿惫懒,在云端歇了下来。
那人侧身卧在白云上,单手支着脸颊,一头青丝被一枝桃花枝绾住,一阵清风拂过,将他脸庞碎发拂开,显露出此人真容。
陈唐唐和敖烈都愣了一下。
敖烈忍不住道:“他怎么跟那个四郎长得一样啊?”
确实如此。
同样的眉眼缱绻着春色,看上去既温柔又艳丽。
敖烈:“这张脸还是跟他比较配,四郎简直就是个贪钱的老流氓,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在活生生毁这张脸呢。”
陈唐唐打心眼儿里赞同。
“你这妖怪不必如此惺惺作态,快把武器拿出来!”孙行者棒指那人,厉声喝道。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眼睛半阖,一副春睡不醒的倦怠模样,慢悠悠道:“我都被你打了一棍子,你还要做什么呢?”
孙行者的棍子几乎顶上他的鼻尖儿。
他则就势往后一倒,躺在了松松软软的白云上。
地上的村妇、姑娘们一阵尖叫。
“你这金毛儿也太不讲道理了,莫名其妙就打人!”
“就是,就是,来人找人去报官!”
“对对,我这就去找衙役捕快!”
孙行者:“……”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妖怪打架,还要凡人帮忙去报官的。
“快起来!”他怒道。
与他相对的,那人却不急不慢道:“别着急,别着急,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你非得要喊打喊杀的?”
他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哎呀,太阳好刺眼。”
两人的斗法就在一方不配合下这么僵住了。
一个拐着菜篮的村妇扬声道:“云郎,你早膳都未用,不如先用膳?”
“对啊,我今天给云郎你带来了自己烙的饼!”
“云郎,吃我下的面吧。”
“去去去,你的面这会儿早就沱了,云郎吃我的,我家今天刚杀了猪,我给你做了一碗好肉。”
那人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按住云头落了下来。
“这可不行,”他浅浅一笑,睁开双眼,双眸温柔的像是一江春水,声音也温柔的如同春风,“我茹素,不吃肉的。”
那个小娘子捧着篮子,娇俏道:“云郎尝尝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一抖袖子,双手负后,一边退,一边摇头,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我不能破戒,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的。”
“就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你一个人非要特立独行,怎么的?以为这样云郎就能高看你一眼了吗?”
“你!”
两个同样清秀的小娘子就这样吵了起来。
云郎却慢悠悠地走上了上山的栈道,口中道:“抱歉了,诸位,今日有贵客临门,就不需要大家送食物了。”
“啊,云郎,至少把这些水果拿上去啊。”
“云郎,不要……”
村妇、少女们纷纷挤开拿肉的那个小娘子,追了上去。
小娘子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手里的篮子落在了地上,头上的绢花也被踩到了泥里,而她自己则被人狠狠一推,眼见着也要跌入泥水中,要被人耻笑了。
突然,一双手伸了过来,温柔地撑住了她的腰,把她轻轻往旁边干爽处轻轻一拂。
她摇晃了几下,在地上站稳了。
小娘子立刻转头,就见一个颇为貌美的和尚正蹲在泥水边,用干净的手指将她掉落的绢花捡了起来。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
和尚抬头,冲她微微一笑。
那一刻,她几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现在和尚也都这么好看了吗?
去他娘的云郎!和尚才是她的最爱!
小娘子摸了摸鬓角,露出羞怯的笑容。
和尚却低下了头。
小娘子的笑容僵住了。
咋地啊,嫌弃老娘长得不好看啊?
那和尚又捡起了她的篮子。
小娘子松了一口气,她眼尖的发现那和尚僧衣的衣角沾上了泥水。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小娘子娇娇怯怯道:“谢谢大师,可是你的衣服脏了,要是大师不介意的话,请让我帮你洗洗吧?”
和尚站起身,却将笑容收敛起来。
小娘子暗想:禁欲冷漠的和尚更貌美无双呢。
和尚将绢花和篮子都递给小娘子。
“大师——”她缠绵地唤着,手指想要触碰和尚的手,“我是顺便帮大师洗的,您看,反正这绢花和篮子也都是要洗……哎!”
她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新的绢花和新的篮子。
泥土呢?
说好了在泥潭里滚上一周的呢?
这是……见鬼了?
和尚将两样东西通通塞进她的怀里,一言不发,转身朝着栈道前行。
小娘子扭身望去,就见刚才跟云郎打斗的那个黄毛儿正坐在一棵树上,金色的眼眸冷冰冰地盯着她。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时,一个白衣男子从她身旁经过,扭头冲她一笑,语气活泼地问:“喜欢新的绢花和新的篮子吗?”
她不明所以,却觉得心里发寒。
这名银发银眸的男子也走上了栈道。
小娘子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夭寿啊!金子银子都成精了!
再说孙行者这边,见到陈唐唐也很惊讶。
“师父怎么会来此地?”他一扭头盯着敖烈道:“定然是你蛊惑师父出来的!”
敖烈:“……”
不要说的就好像我是蛊惑你家汉子的小妖精似的!
敖烈闷闷道:“师父在府里待得厌烦了,我就陪师父……”
“你这龙马人还敢狡辩?”
敖烈:“我早就想说了,什么龙马人啊!不信你问师父!”
“还敢抬出师父来?”
敖烈瞪着眼睛,刚想要反驳他。
却见孙行者抱着胳膊,冷冷道:“我可是你的大师兄,若按照人间的规矩,我可以代表师父把你逐出师门的!”
啊?人间还有这规矩?
陈唐唐不解地挠了挠脑袋。
敖烈却显然被吓到了,他立刻笑嘻嘻道:“大师兄,我错了啊,下回我定然都听大师兄的。”
孙行者这才转向陈唐唐,温声道:“师父若是想要出来逛逛,直接对我说就好,这龙马人小孩儿心性,恐顾不了师父周全。”
“喂!”
孙行者挑眉。
敖烈立刻态度殷勤道:“大师兄不要这样说啊,我才不会这样对师父,我绝对把师父当眼珠子疼,就像是高太公对待高兰生那样!”
呸,谁是你儿子!竟敢占贫僧的便宜。
孙行者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竟敢占师父的便宜?”
敖烈眨眼:“没有啊。”
“一会儿再收拾你。”
孙行者又对陈唐唐郑重道:“师父也看到了,那人恐怕就是妖怪指定的那人,我之前将他从洞里逼了出来,眼下,他恐怕又闭门不出了。”
“山上有个云栈洞,他就在那里。”
敖烈撸了撸袖子,争着要在师父面前表现:“那还等什么,你我快去降了这妖怪。”
说罢,便顺着栈道,一溜烟儿跑了上去。
孙行者则收起金箍棒,捏着陈唐唐沾了泥的衣角看了看,口中道:“师父也不小心些,一旦那小娘子是妖精变的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