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唐迅速关上窗户,滚上床榻,准备养精蓄锐,明日再战。
谁料,她闭上眼睛后,居然又开始梦中魂游了。
灵山脚下梦中魂游,是说连佛祖也镇不住她吗?
这次的魂游却极为奇怪,她径直升上高空,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上冒出无数条红线,上通天,下通地,中间则通向四面八方。
她凑近那些红线就听到有人唤她。
什么小哥哥小姐姐,什么小长老小师父,什么唐唐、唐儿的,突然一声稚嫩的“阿爹”插进这些相思红线中。
陈唐唐一惊,后背一凉,就直接惊醒过来。
醒来后,她才发现原来是窗户开了半扇,凉风一直在吹她的后脊背,所以她才会觉得后背一凉。
可是,“阿爹”是什么鬼?
陈唐唐一边想着,一边换上了锦斓袈·裟,戴上了毗卢帽,手里拿着九环锡杖,出了门,与金顶大仙拜别。
金顶大仙笑道:“不愧是金蝉,这一身穿在你身上,才显出它应有的风华。”
陈唐唐笑了笑。
她环视几个徒儿,却发现除了沙悟净一副没睡好的模样外,剩下几个徒儿都神采奕奕的。
果然,金顶大仙护短,替她小小磋磨了沙悟净一番。
陈唐唐看了金顶大仙一眼。
他笑呵呵地一副“我什么都没干”的模样。
陈唐唐朝他施了一礼,与他告别后,朝着灵山攀去。
她手执九环锡杖,缓步而行,灵山山林中吹来的清风扬起她的袖角衣袍,就此托着她往上走,一点都不用她费力气,仿佛她是这座灵山钟爱的孩子,这座沉默的山愿将一切苦难替她挡去,只留给她喜乐无忧。
☆、第220章
昨夜曾下了一场小雨,灵山气息更显清新,深深吸足一口气,满眼的葱茏似乎长进了心底。
“叮叮叮——”
随着她的前行,锡杖上的环敲击着杖身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被灵山呵护着,步伐格外轻快,不一会儿便到达一处活水,活水边有一条独木桥,上刻“凌云渡”三字。
她脚步轻快地站上了独木桥,正准备渡桥,却被几个徒弟扯住了。
“师父,别着急,”八戒安抚,“这才下过雨,独木桥又细又滑,一不小心容易掉下去。”
见陈唐唐似乎还跃跃欲试,八戒盯着她委婉道:“就算师父觉得没关系也要为我们几个考虑啊,师父在上面歪歪扭扭走着,我们该有多么胆战心惊?”
八戒声音绵软,眼神柔软,整个人更是温软的让人难以拒绝。
陈唐唐刚想同意,就听沙悟净突兀道:“那边是不是来了一艘船?”
众人看去,可不就是一艘船嘛,可临到近前才发现居然是一艘无底之船。
敖烈道:“这如何载人?”
陈唐唐记忆都已经恢复,自然知道这艘船的奥妙。
“这船不是载人的,是用来载灵的。”
“哎?”
陈唐唐当先跨进船中,果然不沉。
然而,几个明白实情的都将视线投在岸上,却没有找到他们想要找的东西。
“既然是载灵,师父的肉身呢?”孙行者问。
陈唐唐:“为师身上带有金光,最初觉得身体越来越轻,直到如今才明白,原来肉身已被金光炼化。”
她双手合十,更显宝相庄严,慈悲温柔。
四个徒儿皆是一震,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抛弃肉体凡胎,当真是六根清净,身不染尘了。
八戒嗓子一梗,还是笑着道:“恭喜师父。”
只说了一句,他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陈唐唐含笑点头。
众人乘船而行,从此岸到达彼岸,当的是功德圆满。
几人继续上攀,终于到达灵山之巅。
恍惚间似乎听到了钟磬音,瑞气祥云间,佛光普照,遍地生光。
站成几排的菩萨、金刚、阿罗、揭谛等人都朝着几人齐刷刷转过头,投来视线。
陈唐唐越是到了这种场合,便越是平静,她胜似闲庭信步,悠悠行来。
如来只念了一句:“来了。”
陈唐唐微微一笑,所有难、所有劫、所有尘缘、所有牵绊都付之一笑,她仍旧是无欲无求的佛之弟子金蝉。
一瞬间,她锁骨上的金蝉似乎展开了金色的单薄羽翼,金光自她身上冒出。
所有人皆是一震。
在人世间走了一遭,她身上佛气越发浓,功德越发深厚了。
领了求到的真经后,陈唐唐及弟子都有了分封。
然而,陈唐唐却在此时道:“弟子身上还有尘缘未了结,请让弟子重新投身尘世,了结这一桩吧。”
佛应了她的请求。
八戒轻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随师父走一遭吧,总归师父需要有人帮着抬装佛经的箱子。”
孙行者:“嗯。”
敖烈:“我也去。”
沙悟净:“我自然也……”
陈唐唐点头,“好,那事不宜迟,咱们出发吧。”
她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仿佛无论人间还是仙界都没有让她值得一顾的。
几人这次赶路终于可以乘云而行,千里如咫尺,不过片刻就到了。
四位徒儿都很好奇他们的师父要了断的究竟是什么尘缘。
然而,陈唐唐降落云朵的地方居然是女儿国。
“师父,你该不会是……”敖烈忍不住脑洞大开。
陈唐唐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你都在想些什么啊。”
“我在想师父该不会也喝了子母河的水,但是没有……”
八戒:“别胡说,不可能。”
孙行者冷哼一声,“师父离开我们的时日都不长,如何能隐瞒肚子,还能生子?”
他愣愣睨了敖烈一眼,“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你好好感受生子的感受!”
敖烈脸一白,被他吓到了。
他忙捂着自己的嘴,闷闷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几人偷偷落到皇宫内院,避开侍卫宫女。
陈唐唐仿佛有所感,领着徒儿们在皇宫中左拐右拐。
敖烈忍不住问:“师父不是不认路吗?就这么瞎走一通?”
八戒捏着扇子抵着自己的唇角,若有所思道:“我想师父是有自己的感受方式。”
还真让八戒说对了,几人没走多远,就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正坐在池水旁读书。
陈唐唐停下了脚步,侧耳听着那孩子朗朗读书声。
他的头顶扎了两个小揪,身上穿着的却是明晃晃的金皇太子袍服。
敖烈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该不会是个太子吧?”
那太子的读书声骤停,他回眸望来,正撞上陈唐唐的目光。
“啊。”太子惊呼一声,立刻站起身。
但见那太子生的极为可爱,小小年纪便可见日后的美貌,但这眉眼却怎么看怎么有些像一个人。
徒弟们看了看太子,又偷偷去看师父。
太子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向前一步,又慢慢缩回了脚。
“近乡情更怯”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请问,您是……”
陈唐唐:“殿下莫要惊慌,贫僧只是一位行脚僧。”
“行脚僧吗?”太子双手攥着衣袖,手中的书早已落地。
他快速上前,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你……是不是……”
太子一把攥住了她的衣袖,仰着头,眉眼中满是孺慕。
“我知道你的,我见过你的画像。”
他糯糯道:“你是我的……”
陈唐唐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你知道的还太少了,等你长大了可以来大唐长安来找贫僧,贫僧会告诉你一个故事。”
她摘下手腕上的佛珠递给他。
“到时候就拿着它来找我。”
太子捏着佛珠,神情惶惶,“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来找母后?为什么不带我走?为什么我们不能生活在一起?”
陈唐唐淡淡一笑,右手搭在他的头顶轻轻摸了摸。
“傻孩子,因为你母后所说的不一定就是对的,我跟你有关,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你若是能放弃寻找答案,自会做好一国之主。若是这件事成了纠缠你魔障,那你就来我这里寻找答案。”
她捏了一下他发顶的小揪,“你自己做选择,贫僧都等你。”
说完,她就挥了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离开了。
跟在后面的徒弟都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纷纷给八戒递眼色。
八戒无奈只得小心问:“师父什么时候知道此人的存在?”
陈唐唐:“大概昨晚。”
八戒:“……”
孙行者用金箍棒戳了一下他的腰。
八戒打起精神,重新问:“那……这位太子真的是师父的……”
陈唐唐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立刻露出温柔的笑。
陈唐唐淡淡道:“其实,原本不是的,所谓在子母河水中滴入谁的血脉就会生出谁的孩子纯粹是传说故事,无稽之谈。”
众徒弟:“……”
“不过……”陈唐唐上了云彩,“执念是种很可怕的东西,有时候执念过深甚至可以扭转某些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