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那人的视线凝在了她的嫁衣上。
“这都是误会,”陈唐唐扯了扯袖子,一本正经道:“贫僧是出家人,不是出嫁人。”
他脸上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也看不出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陈唐唐努力摆出真诚可信的样子。
只见他两眼一翻,瞥了一眼烧红了的天空,眉宇透着一股不羁,仿佛对天上的谁表达不满。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视线又猛地拉回到她的身上,表情复杂道,哑声问:“大唐来的?去西天取经的?”
“阿弥陀佛,正是贫僧。”
他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更加复杂,甚至带有一丝一言难尽的后悔。
即便知道恐怕眼前这人就是他要护送去西天的,他却还是忍不住自欺欺人地问:“你们去取经的有多少人?”
陈唐唐不明所以,指着自己道:“若是僧人的话,那就只有贫僧了。”
他猛地一低头,直接将自己的脸埋进草丛,好像这样做就能对她视而不见似的。
风吹树叶簌簌作响。
许久,草丛间才传来他闷闷的声音:“好吧……就先这样……”
“什么?”陈唐唐不解。
他通红的耳尖在金发中格外显眼。
过了好半晌,他才轻若无声念叨:“师、师父”
陈唐唐迟疑地发出“啊?”的一声。
他重新抬起了头,却不肯看她,声音冷淡又桀骜:“我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被佛祖压在了山下,前阵子观音菩萨曾从这里经过,说我只要保护好取经人,去西方拜佛,既能脱身又有好处。”
陈唐唐久久没答话。
他只得盯向她:“我愿保你取经,与你做个徒弟。”
说这番话时,他忍不住皱眉,看上去好不情愿。
然而,他等了良久,也没有等到这人的回复。
他瞪起眼睛,金眸越发夺目:“师父是不认我了?”
然而,被他瞪的人却歪头望向另一处,似乎在默默走神。
好啊,居然有凡人敢在他面前走神!
不过,她在看什么?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草地不远处有一截断木,上面生着几个白嫩嫩、水灵灵的小蘑菇。
大圣:“……”
这就是自己以后一直要跟从的人?
一个喜欢穿女装的和尚?
一个差点嫁给自己的僧人?
一个对几枚蘑菇比对自己更感兴趣的师父?
“师父?”他越这样喊,越觉得哪里怪怪的。
算了,先让她将自己弄出来再说。
陈唐唐被他的声音惊醒,望向他。
“你只要救我出来,我就任你驱使。”他又又又忍不住瞥了一眼她穿的嫁衣,刚想要告诉她该如何做。
“贫僧知道了。”
等等,你知道了什么?
陈唐唐看了看自己的手,顺从心意,用金光包裹住拳头,突然一拳怼向了压在他身上的山壁。
昔日的齐天大圣:“……”
师父!你在用小拳头锤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刚刚得知,自己师父是女装大佬怎么破#
#我刚刚认了一个师父,但是是我未过门的新娘,求问该怎样解决以后的职场尴尬?#
——
陈唐唐:我可真是个好和尚,帮人帮到底,梳头、擦脸、移山贫僧可都干了,美滋滋~
齐天大圣:人群中突然钻出一个光头……这师父怕不是个假的
——
为什么大圣会以人类面貌出现,这当然是有原因的,请往下看。
☆、第22章
然而,这看似不着力的小拳头刚锤上山壁,就爆发了“嘭”的一声。
她手上包裹的金光立刻与这座山的金光融为一体,好像两者本就出自同一本源。
一声过后,再无事发生。
大圣冷淡道:“没用的,要是有用我不早就出来了……”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山石开始“噼里啪啦”地分崩离析,碎石扑簌簌地往下落。
被一颗小石子打到脸的大圣:“……”
陈唐唐忙后退几步。
崩落的山石中夹杂着一抹黄。
陈唐唐仰头望去——那是一张黄色的封皮,隐约可见封皮上几个金色大字。
因为怕被山石波及到,陈唐唐便又往后退了几步。
而这枚本该掉落到地上的黄色封皮却被一阵风吹起,打了个旋儿,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又朝她的方向飘了过来。
她伸出双手。
那张黄色的封皮慢悠悠地落了下来,窝进她的掌心。
陈唐唐捏着这张黄色的封皮仔细看了看,却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她将这黄色的封皮折了几折,塞进的袖子里,目光一下子落到红袖上。
原来她还穿着这身嫁衣,怪不得他方才会露出那副神情。
陈唐唐甩了甩袖子。
算了,掩耳盗铃,就当没有吧。
“师父……”
她看向山下的大圣,满脸懵懂。
大圣沉默片刻,扭过头:“算了……你离远一些,我要出来了。”
陈唐唐:“这样就可以了吗?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干……”
“轰隆”一声,一块硕大的石块儿正立在两人中间。
好一个没干什么,那你要真干了什么,还不把天给捅破了?
大圣无语了一阵。
陈唐唐好奇问:“你不是大闹过天宫吗?为什么连座山也翻不开?”
大圣:“……”
谁知道你居然这么受佛祖的宠爱,算了,本大圣的师父自然也要有常人不及之处。
他金色的睫毛垂下,冷静道:“一会儿出来再向师父解释。”
陈唐唐“哦”了一声:“那你小心些。”
大圣一怔。
无论是五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后,从未有人如此叮嘱过他,如今听来,感觉还不赖。
他心里想了什么,面上却全没展现出来。
他微微颔首,用更加冷冰冰语气道:“知道了。”
陈唐唐往山下走了几十步。
“再走远些——”远远的声音传来。
陈唐唐莞尔一笑。
这人金发金眸,一眼望去就像是太阳的化身,然而性子却十足的高冷,可就在她以为他高冷的时候,他又会害羞,又会温柔,又会关心人。
无论他有如何神通,都该不难相处才是。
压在山下五百年……真是苦了他,虽然他努力隐瞒,但是一个人的寂寞时光应当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陈唐唐走了几里远,夜幕已然落下,星子像是翻倒匣子里的宝石,缀满了整个夜幕。
她站在一方水潭边。
突然,脚下开始震动。
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远处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声响,似乎天要倾倒,地要塌陷。
陈唐唐扶住一块大石头,再抬头望向压着大圣的山。
那座山随着声响,陡然裂成两半,被撕裂似的两半峰分别朝两侧倒下。
地面的震感更加剧烈了,她就像踩在了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随着一波波波浪上下起伏。
这时,一道金灿灿的光突然从两峰间蹿出,像是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朝着她的方向坠落。
这、这时什么!
金灿灿的光芒中似乎包裹着一个未着寸缕的人形,那人直直地掉进她身侧的水潭中,溅起一片水花,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陈唐唐用袖子蹭了蹭脸。
水潭碎裂的波纹逐渐恢复平静,一轮满月重新映在水潭中,像是硕大的玉盘,映出满池清辉。
刚刚那人就是掉进这里了吧?
陈唐唐抱着胳膊在水潭边蹲下,紧紧盯着眼前的一轮明月。
水面许久都没有动静。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突然,潭心倒映的一轮明月中心破开了一道金光,仿佛要撕裂这轮月。
宛如银瓶乍破,水花迸溅。
冰冷的水珠溅到她的脸上,又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下。
那道金光越来越盛,一道金虹陡然划过,甩出惊艳的弧度,不,那不是金虹,是他金色的长发。
他如一尾鱼猛地从水底钻出,向上轻轻一蹿,差点吻上她的脸。
两人四目相对。
金色的眸底倒映着她比水潭还要清亮的眼眸。
一股青草与冷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身影又沉了下去。
水波荡开,击打在石壁上,荡了几次后,慢慢恢复平静。
他站在一轮满月中,赤条条的肌肤犹如蜜糖,胸腹前起伏的沟壑是五百年也不曾消磨掉的肌理,金色的发丝沾着水珠,半截蜿蜒曲折地黏在他的后背,半截如水藻般漂浮在水面上。
他直直地望着她,一只手缓缓抬起,五指作梳插~进发丝中,将脸颊边的发丝向后梳去。
珍珠般的水滴顺着他凌厉的肌肉线条滑落,“吧嗒吧嗒”落入潭水中,扰乱了波心。
他睫毛上还带着一滴水珠,像是金色仙草上的露水。
陈唐唐摸了摸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阿弥陀佛。”
还好贫僧有金光护体,不会染上风寒。
他仍旧默不作声地望着她,金眸中银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看他上半身露在水面,下半身藏在水里,可那潭水如此清澈,月光又如此明亮,哪里是能藏得住的……总之,得先为他找一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