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唐还想要多谦让两句,孙行者却已经“啪啪啪”把几盘蘑菇都放在她的面前了。
郑三郎夹着菜,放进她的碗里,笑呵呵道:“来,你多吃这个,这个好吃。”
陈唐唐咬着筷子看向年轻的猎人。
那猎人迅速后退了几步道:“我看这位嗯……衣服似乎有些单薄的样子,要不,我送些?”
“不必!”
猎人的话被大圣直接噎了回去。
陈唐唐扭头看他,低声道:“徒弟啊,你还是多穿一些吧。”
孙行者冷冷道:“麻烦,想我有毛的时候,哪里需要穿衣服?”
有毛……
陈唐唐眼睛一亮,双手扒着桌沿儿问:“你的毛是什么颜色的?也是金色的吗?”
郑三郎咬牙,伸出筷子,猛地夹住了陈唐唐的鼻子,将她的头调转过来。
他朝她眨眨眼睛,暧昧道:“你要看毛的话,我也有。”
他笑得轻浮,却好看极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哐”的一声砸在了地上,而他屁股底下的凳子已经断成了两半。
“啧啧。”
郑三郎猛地蹿了起来,阴沉沉地盯着孙行者:“你阴我!”
“哎呀!”猎人一副和事老的样子,一把抱住了郑三郎,连声道:“他就那样,他就那样,走走走,我下面给你吃,下面给你吃!”
郑三郎反应极大地推开了他:“滚蛋,谁要吃你下面!”
猎人被推了一个踤趔,这才意识到他的意思,他的嘴角抽动两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唐唐,一副她把好孩子带坏的模样。
“咳咳。”郑三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都怪大师,说什么有毛没毛的,又说什么下面,害的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来来来,我问你一事。”郑三郎拉着猎人跑到了右手边的房间里。
两人离开后,陈唐唐依旧保持着一脸懵的状态。
哎呀,世间诸人都如此污秽,唯有贫僧是个本本分分、干干净净的好和尚。
孙行者突然推开了碗筷,站了起来,拉着她躲到右边儿门后。
陈唐唐看着他,还未问话,他就先将一根手指抵在自己唇峰上,示意禁声。
接着,他的手指朝门上一点,屋内人说话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该不会又要挑拨我和大师的关系吧?”郑三郎没好气道。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那猎户的声音变得格外动听起来,“你别忘记你下来的目的。”
“目的?那是什么?我不是偷偷溜出来玩的吗?”
猎人皮子的某位神仙:“……”
“即便真是这样,你就不能压低声音再说吗?公款吃喝难道是很光彩的事情吗?”
“哦,”郑三郎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也是来公款吃喝的。”
“……”
“太白金星,啧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神仙,那你还拦我做什么?莫非是要我当向导带你好好耍耍?哈哈,好说,好说……”
“不……”
“不过,你有一点让我很恼火啊。”
太白金星不明所以:“什么?”
“大师与臭猴子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太白金星声音更显温柔:“我这是为了你好,毕竟你是……,唉,总之,不论你是什么身份,都不该阻拦他们相见的。”
“谁说我要阻拦的?”
“那我当时若不阻拦你,你要做什么?”
郑三郎哼了两声:“当然是劝大师少管闲事,莫理会那只猴子,速速离开。”
太白金星无语之后,道:“所以,我做的没错。”
郑三郎:“要是你不管这闲事,我不早就成功了!”
太白金星声音透着无奈:“这是天意。”
郑三郎抱着胳膊轻笑了一声:“我难道就不是天了吗?”
门外,陈唐唐陡然转头看向大圣。
大圣也转头看向她,伸出手。
她目光澄澈,目露不解。
他的指尖轻轻戳在了她的脸颊,软绵绵地陷了下去。
在她做出反应前,他的手就收了回来,只是食指的指腹上还粘着一粒洁白的米。
糟糕,吃到脸上去了。
自己身为师父居然没有做好榜样,让徒弟瞧见了这么丢脸的一面。
陈唐唐尴尬地笑了笑。
他面无表情,金色的睫毛安静地垂下,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撒了金粉的阴影。
他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搓,指尖突然蹿出一朵蔷薇花,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
陈唐唐伸手攥住他的手,仔细翻看,他的指腹上已经没有了那粒米,显然是变成了那朵蔷薇花。
他将手中的蔷薇花往前送了送。
陈唐唐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
他点头。
陈唐唐笑着接过来,然后抬起手,老怀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大圣:“……”
他又伸出手,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花,手指一弹,那朵花就在他的指尖张开翅膀,变成了一只有着硕大翅膀的蝴蝶。
蝴蝶绕着她飞了一圈,然后,从窗口扑了出去。
陈唐唐眼睛闪亮,像是阳光下的水面。
屋子里的谈话声还在继续——
“……回去吧,这不是您该在的地方。”
“不。”
“那抱歉,为了防止您捣乱,我也只好跟着您了。”
大圣转身坐回座位上。
陈唐唐还没有来得及动作,门就突然被拉开了。
“大师你……”郑三郎脸上浮起一抹红,“你在偷听我们两个讲话?”
陈唐唐慢了半拍:“啊?”
郑三郎眼珠子一转,看着坐姿笔挺的那猴儿,暗想:大师不是这样的人,定然是那泼猴搞的鬼。
猎人倒是一脸笑容地望着陈唐唐:“您是想要些什么吗?”
陈唐唐双手合十,低声道:“施主如此善心,改日贫僧定会为你在佛祖前诵经。”
猎人的笑容一僵:“那、那就不必了,求佛不如求己。”
“那贫僧可否借水沐浴一番?”
猎人点头:“自然可以,我正好烧了热水,还新买了浴桶……呃,大师在看什么?”
贫僧自然是在看太白金星是个什么模样。
“阿弥陀佛,贫僧在看施主。”
“我?”猎人看了一眼掏出金箍棒的大圣,又瞥了一眼正咬牙切齿瞪着他的郑三郎,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虚着声音道:“我不好看,不好吃,不好玩,吃饭放屁,睡觉打嗝,没有一点擅长的地方。”
他嘴唇哆嗦着,假装自己是个被吓到的凡人,顺口胡诌着。
陈唐唐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贫僧真不知该不该告诉你,你的神仙身份已经暴露了。
不过,既然吃了人家的饭,还要睡人家的地,自然要说两句好听的。
陈唐唐真诚道:“您真诚实。”
太白:“……”
你这真是夸人吗?
他不敢再去看那两人的模样,立刻道:“走走走,我带你去放浴桶的地方。”
……
一阵“哗啦啦”水声后,陈唐唐擦干肌肤上的水珠,套上一件中衣,抱着那件不染尘的袈~裟走了出来,却差点被坐在门口的人绊倒。
“阿弥陀佛……施主为何会坐在此处?”
太白正坐在浴房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捏着一卷书,似乎正借着月光阅览,他看到陈唐唐出门立刻站了起来,温声道:“这浴房独立在院子角落,这周围又都是野兽,我怕大师会怕,故而等候在门外。”
陈唐唐眸光清亮,低声道:“多谢施主。”
真太白假猎人笑了笑。
两人肩并肩,从院子一角走向正屋。
月光落在空旷的院子里,如澄明积水,两人漫步其中,犹如把臂同游,涉江采芙蓉。
“我观大师您面相不凡,不知道大师是从何而来?”
陈唐唐便将自己从金山寺到长安,再从长安到唐国最东面,又从唐国最东面跑到这里的经历复述了一遍。
然而,待她说完,他却好久没有说话。
她只听他自言自语道:“真乃神人也,恐怕连上面也没想到您居然会迷路到最东面去。”
陈唐唐无辜道:“施主在说什么?”
他想了想,突然道:“我有个请求,望大师能答应。”
“施主请说。”
他目光闪烁:“请让我一同上路吧。”
无法无天的齐天大圣,率性而为的那位,还有迷路到不知东南西北的唐僧,若是单靠着你们,真怕五百年也找不到路,还是由我送你们一程吧。
“可是……”陈唐唐一字一顿问:“施主刚刚不还在说移不了根了?”
他愣了愣。
哎呀,把随口说的设定给忘了。
他不慌不忙,笑容温和:“大师您听错了,我没说过。”
哦豁,那你高兴就好,贫僧一切随缘。
“阿弥陀佛,那就麻烦施主了。”
陈唐唐回到房内,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徒弟和不省心的郑三郎都在。
郑三郎正抱着自己在屋内的一个大火炕上滚来滚去,而徒弟则正在对着烛火缝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