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倾雪有些莫名,她偏过头来看了半天,再三确定这人自己并没有见过,又看他如今的年岁,应当是三十出头的样子,于是玉倾雪抬手摸了摸自己那张和娘亲太过相似的脸,心中也有了一些明悟。
稍稍顿了顿,这离经叛道的小妖女居然当真顺坡下了——她也不是那种见到人就想挑战的武痴,而眼前这个人,恰好不在她的想要挑战的范畴之内,因此如果能用言语将这个人忽悠走,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至若冒充一下自家娘亲什么的……玉倾雪还真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既然是旧识,我也不欲和你动手,你自去吧。”玉倾雪暗搓搓的将自己的双刀往身后藏了藏,虽然知道一双长刀是怎么也不可能伪装成一柄剑的,但是玉倾雪知道自己这张脸和娘亲的相似程度,所以这种小小的破绽,玉倾雪觉得她完全是可以(靠脸)遮掩过去的。
无花只想敲一下自家作怪的小姑娘的脑袋了。她初入江湖恐怕还不知道,对于中原一点红这样的杀手来说,完不成任务便需要付出代价,虽然排名越高需要付出的代价越小,可是终归是要伤筋动骨的。
他们做杀手的和寻常的江湖人不同,他们只有自己、也只有自己的身体,因此那种会让自己的身体受伤的事情,无论是什么级别的杀手,都是不会轻易去做的。
那种会牺牲自己的身体保护他人的,从来都不是杀手,而是被某些家族或者是势力专门豢养出来的死士,而江湖人总是忘了,杀手是和死士根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存在。
知道阿倾是想要扮演西门姨姨,无花除了在心里暗叹一声这姑娘的调皮,便只有怜惜这孩子江湖经验尚浅,总对这个世上的人和事存在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大概,最后还是要和中原一点红刀剑相向的吧。无花这样想着,状若不经意的调整了一下自己手中握着的雨伞的位置,方便一会儿出手。
只是无花这一口气还没有完全的叹出来,中原一点红便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玉倾雪,转而没有什么多余言语的道:“好。”
话音刚落,中原一点红毫不犹豫的转身,几乎是几个瞬息便消失在了花家的这座别院之下的墙外,速度快得就仿佛从未来过。
眼前人这样的干净利落,还让到底已经准备着打一仗的玉倾雪有些懵。半晌之后,玉倾雪才不确定的看了一眼同样有些惊诧的无花。两个人对望一眼,这才确定方才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玉倾雪扯了扯自己被雨水打湿了的裙子,有些莫名的晃了晃自己脚踝上拴着的金铃铛,这才有些无语的对无花道:“所以,这个人整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让我淋一身雨的?”
无花也有些无言以对,纵然他最擅长揣测人心,可是像花满楼、陆小凤、楚留香乃至是方才刚走的中原一点红,他们这些人的心思却并非是可以简单揣测的。完全不知道这中原一点红为何要在分明花家别院四周蛰伏许久的情况之下,最终因为他家小姑娘的一句话而撤退,无花只能皱了皱眉头,将此事默默记下,只等之后考证一番。
——无论出于什么话原因,但凡是关于玉倾雪的,在他这里便从来不是什么小事。
将方才当做是武器的油纸伞撑开,无花为玉倾雪撑起了一片与雨水隔绝的区域。虽然方才他们已经是淋了雨,但是却也不妨碍此刻无花和玉倾雪一同撑伞。
因为撑伞的姿势,玉倾雪和无花靠的极近。玉倾雪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亲昵,所以她反而更往无花的手臂边上蹭了蹭,想了想又觉得不够,玉倾雪索性将自己有些冰凉的手塞进了无花的掌心,这才心满意足的被无花半抱半搂的带进了屋子。
当真是和无花太过熟稔了,玉倾雪方才被雨水湿了衣裙,这会儿便索性直接将裙子脱了。
玉倾雪在大漠那种酷热之地长大,又有内力护体,因此她在中原行走的时候,衣裙时常穿得很薄,这会儿玉倾雪脱了外袍,无花便能轻易透过她半拢着的里衣看到玉倾雪后颈处系着的两条红色的绸带。
近乎是后知后觉的才明白过来那两条红色的绸带是什么,无花知道自己应该礼貌回避,不过玉倾雪身上的哪一处他没有看过?
像是忽然有了某种底气,无花一边自己用内力将自己的僧袍烘干,又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玉倾雪纤细的脖颈、不盈一握的腰肢,乃至那玉白色的凸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的脚踝。
玉倾雪并不若大多姑娘家,只是挑选一件衣服就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她的衣服大多都是各式各样的宽大白袍,只有细节处有些微不同。所以在穿衣服方面,玉倾雪是是不挑的,从来都是扯到了哪一件便是哪一件。
利落将身上的白袍换好,玉倾雪拨弄开了自己已经被雨淋湿的头发。虽然可以用内力烘干,可是玉倾雪总是觉得,这样弄干的头发,她的头皮还是会感觉到痒。
这个时候,玉倾雪便只能艳羡的看一眼无花的大秃瓢,然后无聊的用手指绕了绕自己的长发,而后夸张的叹息一声了。
无花知道玉倾雪的意思,他从小在少林寺修行,除了更小的时候在东瀛的零星记忆之外,他自己都没有见过自己长头发的样子。伸出手指在少女有些湿润和微凉的鼻尖上点了一下,无花有些纵容和无奈的笑道:“阿倾,你也就会欺负我罢。”
这话说的却也不对,不是玉倾雪只会欺负无花,而是……无花只肯被这一个人欺负罢。总归是自己养大的,但凡这姑娘性子之中有一丝一毫的离经叛道和无法无天,又如何不是他自己纵容出来的呢?所以今日受了这份欺负,无花终归不当有所怨由。
还是看不下去玉倾雪那个难受的样子,无花以自己的手为梳子,一点一点顺着玉倾雪的头发。到了这个时候,湿漉漉的小奶猫才终于被安抚,不多时候便在佛门弟子的手中发出柔软的咕噜声了。
玉倾雪舒服的快要睡着,可是却又有更加想要知道的事情。舒服了一阵之后终于狠下心来按住无花的手,玉倾雪正色道:“对了无花哥哥,上官飞燕怎样了?”
她的人查到了上官飞燕犯在了原随云手里,而无花哥哥却也接触过原随云。不相信这人什么也不会做,玉倾雪终归好奇那辱骂了她娘亲的女人的下场——有无花在,所以她才没有出手,因为玉倾雪知道,无花哥哥从来都不会让她失望的。
无花的手被玉倾雪按住,于是他便将手从她的脑袋上挪开,转而开始如同玩弄小猫肉垫一样的□□起玉倾雪的爪爪来。
听到玉倾雪的问话,无花垂眸,缓缓道:“阿弥陀佛,那位女施主命运如何,端看一人一念。”
何人?何念?
玉倾雪更加好奇,索性翻身而起,直接将无花困在了自己和软塌之间,一副不问出个所以然来决不罢休的样子。
第二十四章 霜冷如冰。
无花被人压在了身下。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人压在身下, 在这小姑娘的孩提时代,她便是霸道的占据着他胸口的位置, 每每和他睡在一处的时候,那小小的一团便总会霸道的用头枕着他的胸膛,听着他胸腔内跳动的声音才肯睡去的。
婴儿该最是熟悉母亲的心跳, 可惜母子之间, 出生即是别离。因此玉倾雪最是熟悉的心跳,竟是某位出家人的。
玉倾雪这一次如往常一般的将人推倒在了床上, 然后整个人倾身压了上去。她捻起自己的一缕头发在无花的鼻端轻轻扫弄, 带来些微的痒意。
无花的眸色有了一瞬间的晦暗,但是终归只是捉住了玉倾雪作乱的手。他的眼中似乎有某种情绪涌现, 又恍若有一只野兽静静蛰伏。
玉倾雪近乎有一种被成年的野兽咬住了后颈的感觉——这是小奶猫的习性,一旦被人捏住了那一处, 再是张牙舞爪、调皮捣蛋的小兽都会乖巧下来。
只不过这一次, 无花只是轻轻的捏了捏玉倾雪的手腕,并没有如同上一次给她上药的时候那种近乎狎昵的亲密。
玉倾雪松了一口气,却转而觉得有些失落。
知道无花一向善于掌控人心, 可是玉倾雪却没有想到, 和自己相处的时候, 这人居然也会用上这种所谓“张弛”的小技巧。偏生她就是吃这一套, 每每都没出息的被他拿捏了。
无花不动声色的将怀里的人调整了一个姿态,而后就这样拥着她, 将上官飞燕的下场对玉倾雪一一道来。
“原随云的极乐楼里, 不多时日便会出现一个不起眼的拍品, 就是不知道那位女施主在他们眼中价值几何,值不值得他们付出代价将她带回去了。”
无花口口声声的说着“施主”,可是分明没有多少对佛祖的虔诚。他自有皈依之人,日后可能会是他家阿倾,不过现下却还是他自己——终归,不会是那座被人供奉的死物罢。
而无花没有必要告诉玉倾雪的是,那个“拍品”已经经过了处理。
无花劝诫过原随云行事不要太过,不要狠辣到和整个江湖为敌,因为比起和他们这些愚蠢的江湖人为敌,让他们不知不觉之中成为自己的棋子才是上策。原随云虽然对无花的伪善不屑一顾,但是终归将他的劝诫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