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一听是贾琏送的书,下意识就觉得这书有问题,更何况这书还一股清香,更是轻易不让碰的,不过贾珠说这书有用,却为大儒所注,贾代善一边找了府上供奉的太医,一边让人开始誊抄。
说来也好笑,府上对大房的猜忌都露到了表面,贾赦那边竟无知无觉,依旧是副孝顺样,每日吃喝玩乐不亦乐乎。
没过多久,那供奉的太医到来,仔细查看每一书页,又仔细辨别这书的味道后,摇摇头,“没什么问题,这香味是薄荷,对珠哥儿读书还有益处,能醒神开脑。”
贾代善点点头,却还是不让贾珠碰这个,只让人耐心得抄,一个字不许错,不过可能也觉得薄荷不错,便让贾母去安排人做些薄荷味的熏香。
不过一个时辰,抄好的书和新买的薄荷味熏香被一道送到贾珠房里,闻着清新的味道,原本有些重的脑袋好像的确松泛许多。
一直关注着他们的贾琏得知消息后,微微一笑,他就知道,正房那儿不会允许贾珠碰那书的,贾珠虽说不通庶务,却跟贾政一样,知道防备他大房。
要害人的二房瞧着清清白白,从未害过人的大房却被人看作疑犯,大老爷想继续愚孝下去,那铁定不行的。
晚膳过后没多久,花天酒地的赦大爷回到家。邢氏一边服侍他用饭,一边上眼药说贾琏心向二房,给贾珠买书都花了三百两,却不见给大老爷花一个子。
听到这些话,赦大爷不生气都难,他对自己老爹老娘的确屁放不出来一个,对二房那是只有两字,厌恶。
想也不想,让人逮了贾琏来问话。
亲老爷不认,却给别人当孙子,贾赦就咽不下这口气。
贾琏收拾妥当,便到东院见他爹贾赦,贾赦见着他,一个字没说抬手就摔了个茶杯,随后捞着啥扔啥,邢氏站在一旁煽风点火,贾琏算是知道他们想说啥。
“太太先回去,儿子有话跟父亲说。”贾琏直勾勾盯着邢氏,贾赦脾气愈发爆,抓着桌上的茶盅都想往贾琏身上扔。
邢氏看眼贾琏,胆颤颤得不敢再多说,“好,大爷我去给你准备醒酒汤。”
等人走了,贾琏眉头深深蹙起,“父亲,儿子发现个大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大秘密?”贾赦一怔。
贾琏神秘兮兮走到贾赦耳边,轻声道,“父亲,我发现祖父祖母想杀我,连珠大哥哥都开始防备我,我特意拿了本熏了香的书去试探,果然他们都防备我,二房所有人还有祖父祖母都防备我,这事连我身边的丫头都知道,从前几天开始,就莫名其妙一个个自寻出路。”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他们答应过的。”贾赦不敢置信得望着贾琏,想从他脸上找出丝玩笑来。
贾琏的眉头依旧皱得死紧,“答应过什么?不管祖父答应过谁,为了珠大哥哥他都可以反悔,父亲想想,若是珠大哥哥此番考上进士,十八岁的进士,祖父会如何?会让我们爷两袭爵?”
贾赦张着嘴半响说不出一个字,他想狡辩,却比贾琏更加懂贾代善,贾代善绝对能做出这些事来,即便他答应过祖母让他袭爵,也答应过张家不会动贾琏。
可如今,祖母不在了,张家倒了,他违背诺言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父亲,我还偷偷听祖母说,王家的大爷王子胜就是这么被药死的,王子腾在军中站稳脚,那王子胜紧接着就暴毙,如今连王家的老爷子都身体不好,不出两年,王子腾就会成为王家的当家,袭爵再升官,为了贾家的地位,祖父会放过我们吗?”
“不会,他绝对不会。”贾赦咬牙切齿得下定论,“他也不会让王家爬到我贾家头上。”
“所以,这是还得父亲帮忙,贾珠必须死。”
“怎么帮?你说。”
“父亲,现在那边所有人都在说贾珠能考上进士,可儿子瞅他似乎不愿下场,他那身子骨吃不消,父亲无需做什么,只需要在二叔偶尔嘲笑几句,让他逼着贾珠读书,逼着贾珠下场,让贾珠死在考场里,那二房就没什么指望了。”
贾赦怔怔得望着贾琏,似乎有些不忍。
“父亲仁慈,不愿下手,咱们就只能等死了。更何况,贾珠连儿子都防备,能没存着心思夺爵?有个爵位他能爬到何种高度,他能不期盼?这原本都是咱们父子的,咱们父子从头到尾被人算计,到死只怕也没个好名声。”
贾赦眼中恨意不浅,几十年来的偏心,他能忍着实属不易,有个人在后面推几把,便不知能干出什么事来,“好,反正逼死人的又不是爷。”
“的确,要怪就怪他们生出那等意思,若是大家公平竞争,我未必输给贾珠,贾珠得了便宜还扮可怜,好似没给他爵位就是亏待了他一样,父亲,我在那边连元春都不如,算什么嫡长子。”
贾赦没再多说一句,眼神却坚定无比,要对付贾代善不怎么容易,要对付贾政,那可真是简单至极,这些年跟他争来争去,能不知道那狗东西心里头念叨的是啥吗?
贾政他想要爵位,想要他儿子考上进士压他一头,那爷非得让他意识清楚,他就是个袭不了爵的,他儿子就不可能考中进士。
父子两商讨完毕,贾琏全须全尾得离开。
邢氏等贾琏走了会儿后,才重新进屋,见贾赦面色不好看,便自觉贾琏没得着好。
翌日,大老爷掐着点,跟贾政一道上正房请安。
贾政素日瞧不上贾赦,又嫉妒他继承人的身份,面上不说好看,却也能保持住仪态,没露出鄙夷或者嫉妒来。
贾赦知道他看不上自个,走一道基本没话聊,偏偏这条路还得走上会儿,他倒是不尴尬,就怕他这清高的弟弟尴尬,“二弟,听说你家珠儿想考进士?十八岁的进士,他倒也挺敢想,他老子十八岁能中举,就谢天谢地啦。”
贾政冷冷一哼,并不答话。
“哟,二弟你这是默认啦,还真打算让荣国府出个十八岁的进士啊!那我未来的爵位是不是也得旁落呀,你当初要是有这份能耐,我还能张扬至今?不过他爹就是个扶不上墙的,我看珠儿也未必能中,别又一次次的考一次次得让人失望。”
“你……”
“怎么?生气啊?你得怪你自个没能耐,读了几十年的书还是个白生,别说我瞧不上珠哥儿,实在是他那当爹的让人提不起劲来。”
“珠哥儿秋闱二十三,春闱铁定能中。”
“铁定能中?笑话,上次是京城的秀才一块儿考,等春闱那次,江南的举子一来,珠哥儿怕是连如夫人都考不上,又得跟他爹一样,哈哈哈。”贾赦说罢,抬脚迈入正房,后头跟着的贾政面色青白,看向贾赦的眼都萃着毒。
任谁考了那么多次都没考出个功名出来,都会怕人提起,更何况是要面子的贾政。如今连贾代善夫妇都没再多说,偏贾赦死拉着不放。
不过,贾赦的话有理,每年中进士的举子里,至少六层都来自江南。
第5章 接二连三的变故
这次请安,有贾政在旁挑拨,贾代善自然看贾赦不顺眼,不过几句就把人打发走。
贾赦见贾政如此生气,自觉他那话是说到点子上了,他倒也不生气,随便贾代善怎么骂都成,等回到自个屋子,就等着看好戏。
果然,当天贾政就去了贾珠的院子,好半天才离开,当晚贾珠便开始挑灯夜读,大半夜都未见熄灯,而贾政院子里的丫头,到很晚还在贾珠院外探头探脑。
原本为了养身,天还未暗贾珠就会去休息,如今有贾政这般盯着,没读到三更断然不敢去睡。
李纨心疼,想去正房那儿说说,却被贾珠按得死死的,若是她去说了,祖父绝对会怪罪。他父亲的颜面荡然无存,这对他的名声并不好,也显得他父亲连他这个儿子都比不上。
所以,贾珠只是趴在桌前眯着眼休息,可屋里一股薄荷味,掐灭了熏香依旧散不掉,让他如何都睡不安稳。
这样一连几天下来,贾珠刚刚养好的面色又开始灰暗下来,人愈发得瘦了。连贾母和王氏都能看得清楚,贾代善如何会看不出。
稍一查探,就知道贾政干的蠢事,贾赦那混账小子显而易见得在针对贾珠。
一想到贾赦很可能知晓他的意思,甚至想破坏贾珠的身子,贾代善的眼中便闪过杀意。原本可能对他还有些愧疚,如今贾赦如此挑拨贾政逼迫贾珠,贾代善自觉贾赦配不上贾府继承人这几个字,即便贾珠这次没中进士,贾赦也留不得了。
贾母这还是第一回见他如此坚定得赞同她的想法,乐得回头只想骂贾赦蠢。
为了让贾代善更加厌恶贾赦,贾母招来王氏,给她仔细分说一回。只需贾珠再演上几出苦肉计,等春闱时提前出场罢考,也受不了多大罪,却能让贾赦这根心头刺彻底消除。
王氏对此自然只有高兴的,回头又跟她媳妇李纨说这事。
李纨虽有些心疼贾珠,却也觉得此次机会不容错过,二老爷争了半辈子的爵位,都没到手,若是不抓紧这次,只怕这辈子都难有下一次。
所以,李纨多烧了些薄荷香料,即便贾珠说让她灭了,她也多少会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