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朝元路 完结+番外 (一领淡鹅黄)
- 类型:青春同人
- 作者:一领淡鹅黄
- 入库:04.09
但杨戬上天之后,频繁出入瑶池之余,只登门造访了两个人,一个是兜率宫的老君,另一个便是无上常融天的李靖,且是以后学晚生之姿,持礼甚恭。李靖感动之余,却也明白王母揽权之意不可动摇,因此倒觉得与其让个陌生人插手进来,还不如杨戬尚能顾念往日同袍之义。他深知杨戬不是易与之辈,有心要为自己留个地步,因此反在玉帝驾前替杨戬不温不火上了几句好话,不料杨戬首次朝会就如此造次,倒教李靖心生悔意。他这厢正胡思乱想,却被一边随侍的哪吒拽了拽袖子,小声道:“父王,人都走了。”
李靖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阶前兀自凝立的杨戬,那人挺拔的身影立在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散去的仙官中,越发显得孤清。哪吒一挺身就要往前去,却被李靖拉了一把,轻轻摇了摇头。哪吒一愣,随即嘟着嘴拨开李靖的手,仍旧迎了上去。
杨戬听得身后脚步声,转头看时,只见哪吒快步走来,一脸满不在乎的笑容:“二哥,走,去我府上,我藏了一坛好酒,专等你来开封!” 他故意说的大声,全不见远处李天王那拧成一团的双眉。杨戬绷得紧紧的唇线微微上挑,笑意不甚浓,目光却极暖,看着面前的少年温声道:“好兄弟,你且先陪你父王回去,我领了圣命便去寻你。”
哪吒怔住,翘首望了望空空如也的御座,茫然道:“哪里还有什么圣命?玉帝老儿早被你气......咳咳,这半日功夫,御辇早抬着陛下回了瑶池,只怕这会儿歌舞筵席都摆上了。”
杨戬不答话,只是默默转过身,战裙上银甲叶叶相击,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上回荡着,听起来格外清晰。他负了双手站定,下颌稍稍扬起,静静凝视着御座后的紫檀透雕九联屏风,面上笃定的神情连哪吒也不禁看住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只见屏风后转出一对女仙,皆是一身葱绿宫装,左边的手内捧着一只银盘,其上一本奏章,正是杨戬方才所上的那一件。那女仙走近前来,朝杨戬一点头,盈盈笑道:“真君,陛下命我们将这本章发还与你。” 她语声宛转,犹如花里莺啼,“娘娘吩咐了,就请真君按折子里说的行去便是。”杨戬单手取过奏折,也不打开验看,只朝呆立着的哪吒一笑,转身便走。
天奴揉揉鼻子,偷偷抬眼看了一下正在展读圣旨的杨戬,他想起那一日,真君神殿令出,黜落有罪神仙一十四名,厘剔瘝旷不职天官三十六名,又裁汰各部冗员一百五十八名,一时间朝野震撼,莫不悚然动容。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惊恐莫名,还有的以为杨戬小人心肠,一朝得幸,便倒行逆施起来。
那一等被降罚的仙官自然心有不甘,纷纷寻了门路到玉帝面前喊冤,力证自清者有之,博取同情者有之,更有几个胆大的,搜罗了杨戬在下界做地仙时的短处,添油加醋描绘起来,无非是想让陛下收回成命,甚至扳倒杨戬。天奴在一边看着,心内不住冷笑,且不说杨戬本章内参奏得十分结实,所述事由都有铁证,单凭他挑的这些人选,天奴就知道这本章压根驳不动——就拿通呈院的五品赞宣丞事郭茂先来说吧,当年掌院总使遣他前去天墉城查看地震灾情,孰料这位秀才爷到了地方,一个灾民不见,先在下处延揽一群文人雅士,把酒唱和了半月就回来了。他倒也不空手,路上花团锦簇作了一篇文章呈来。玉帝看了无话,还是王母接过来看了看,挑眉问道:“那里境况如何?”
这郭茂先一躬答道:“百川沸腾,山冢崒崩。”
“......百姓怎样?”
“悠悠我里,亦孔之痗。” 这书呆子越发从容,竟自摇头晃脑起来。王母一咬牙,几乎将手内奏折丢在他脸上,转头看看置若罔闻的玉帝,忍了再忍,才没有当场失仪。
如今杨戬这名单上,大多是王母早就有心剪除,却碍于种种因由不得亲自下手的人物。玉帝已是倦政多年,不动他的心腹大员,原就不疼不痒。只是这样大的事,杨戬上奏前不露一点口风,让他颇觉颜面无存,震惊带着错愕又夹杂着恼怒,转头想想这些人阳奉阴违尸位素餐,也着实是可恨,下来又听王母娓娓解说了一番,于是也就撂开手,由着杨戬去折腾了。
天奴还记得,郭茂先得知自己被罚去太玄典司做个不入流的誊抄隶,气得狞髯张目,一径走到真君神殿,要寻杨戬理论。岂料杨戬连见都不见,只派人拿了张二指长的小纸条出来递给他。郭茂先展开一看,只见上面一笔极漂亮的颜书写着:“芷兰当道,不得不除。” 郭茂先一见此语,当即瘪了的鱼鳔一般,泄了气去了。
☆、第 3 章
这些前尘往事,寸心是一概不晓得的。她自从跟着王母身边女官进了阆风苑,就仿佛被遗忘了一般,没有人前来探看她,没有人分配她差事,也没有人告知她三哥是否被赦免。偌大天庭冠盖云集,似乎都忘记了这小小的西海龙女,还蜗居在三十三重天的一角,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亲人的消息。
西海三公主镇日无所事事,又不敢轻举妄动,前去瑶池探问风声,只得强自按捺着焦躁,一日复一日的等下去。好在阆风苑多得是奇花异草,饶是寸心在西海遍观天下名花,也有十数种未尝见过,因此倒把如麻的心绪放低,提壶携锄,照料起这些仙株琼芳来。
这日寸心正在花圃间忙碌,忽听身后有人唤她,回身看时,只见一位女仙立在廊下招手。寸心忙丢下花铲迎上前去,只听那女仙笑道:“尊驾便是西海三公主吧?”
寸心略一打量,看那女仙一身宝蓝宫装,只腰间金绿丝绦上挽了一块玉牌,上面丹书一个“瑶”字,便知此人是瑶池侍奉王母的女官,遂蹲身福了一福道:“不敢,西海敖寸心。请问上仙有何差遣?”
那女官还了礼,抿嘴笑道:“公主无需多礼。妾名董双成,昔年你同令慈上天来访云华公主,我曾见过你们母女的。” 她一偏身坐在廊檐下,款款道,“云华公主去后,我便在娘娘驾前侍奉,前日你来时,却不是我当值,因此未曾厮见。”
寸心见是故人,也略微放下心来,斜签着身子陪坐下来,与董双成叙了许多往事。她有心探问敖烈的案子,好容易寻了个话缝,刚说了一句“我三哥”,便听远处急急脚步声响起,一个小仙娥急趋而来,在董双成耳边细语了数句,就见她皱了眉问道:“梁菡芝呢?不在瑶池么?”
那小仙娥看去不过十三四岁,形容甚小,撇了撇嘴道:“你问梁姑姑么?” 她自鼻里哼了一声,“娘娘前脚出门,她就走了。说是娘娘嫌下界进上来的茶叶味儿不好,到茶库里寻新茶去了。”
“糊涂!” 董双成立起来嗔了一句,方想起寸心尚在身边,放缓了声调向那小仙娥道,“既是去了茶库,你很该追去茶库寻她,又做什么来这里找我?”
“我的好姑姑,我可不是去茶库了么!”小仙娥急的眼圈都红了,“茶库寻不见她,我没了抓挠,才来请您救急啊!” 她掰着手指数落:“您不是不知道,娘娘生平最好茶饮,瑶池的茶水要时时预备着,须臾不能短少。跟了娘娘去的青鸾童子已经传了信儿,说娘娘一时三刻就回转来,这梁仙姑又不知去了哪里——她不在,我们煮出来的茶不对娘娘的脾胃,选的茶具也不合心,要是一个不然怪罪下来,我有几个脑袋承当?姑姑可还记得,上年被贬的那个卷帘大将,不就是蟠桃会的时候拿错了一只琉璃盏,才会被打落凡尘,至今还窝在流沙河当野人......”
“好了!”董双成摆手止住她,叹了一口气道,“你先别急,我这就跟你回去,好歹把这遭儿应付过去再说。” 说罢抬脚便走。寸心默默在一边听了这许多,心内一动,忙也起身恭敬道:“董姑姑,我在西海时,曾于母亲跟前学过些许茶艺。既是眼下缺人手,不如我跟了姑姑去,也许能帮得上忙。”
董双成顿住身形,上下端详了寸心片刻,笑道:“当年令慈的手艺,连云华公主都赞叹不已。公主既然肯出手,那必定是好的。只是娘娘喝惯了梁妹妹的茶,乍然换了口味,不知......” 她话未说完,寸心已经了然——这董双成与梁菡芝看去颇有嫌隙,巴不得王母回来寻不见她大发雷霆,可是眼前这小仙娥既寻到了自己,若是不管,难免有躲懒畏难之嫌,若是管了,又怕本身茶艺不精,惹恼了王母,揽下祸来,也让梁菡芝厌恨自己越俎代庖。如今寸心自动请缨出来顶缸,一口一个“姑姑”的叫着,董双成自是一百个称心,却又担心这龙女行事不周,反而带累自己,因此正在犹疑。寸心想定了,淡淡一笑道:“姑姑放心,我为了三哥的事,也正要请见娘娘。娘娘若是问起,姑姑只说是我求你带我同去瑶池候见,余下的事儿不必说。”
王母被人伺候着,除了太真晨缨冠,去了玄琼凤文履,只散穿一件翠霞隐花裙,也不戴花冠,因眼下并无外臣,遂懒懒倚在凭几上,怔怔望着案头的青玉镇纸出神。董双成知她素日规矩,早已用银盘托了一盏茶守候在侧,只等王母一伸手,便立时递在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