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是随着站立的位置一步步膨胀的,当年初举孝廉为官的曹操何曾想过自己能走到这一步?
而且外因也显而易见,若曹操真的要称帝, 他手下那帮忠于汉室的臣子第一个就不同意。
更别说士族的反应了,这些避无可避的事情从来都摆在眼前。
曹操干的是跟士族夺权的事情,那些士族又岂会干看着他称帝、方便曹操继续打压他们?
别看陈群平日里除了抓风纪、对其他的事情并不置喙,可身为世家子弟的他必然会为自己这边的立场来考量。
只是他们现在不说而已。
那劝进的人还欲再说, 却被曹操直接押入了大牢问斩。
“主公。”郭嘉难得严肃一回。
曹操却只是叹了口气。
“主公大可先不必思虑这些,依嘉之见,此人的劝进之言仅为士族有意的试探而已。”
郭嘉也知晓他心中的矛盾,并没有左右曹操想法的意思。
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层遮羞布而已,无论揭不揭开都看曹操自己,实权毕竟已经在主公这里握很久了。
当曹操登上铜雀台,望着万里河山,真正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之时,又怎么抑制得住胸腔之中的豪气呢?
事实上郭嘉对这件事很看的开,毕竟主公永远都是主公嘛,心里自然也希望能看到他……站在最高处的。
看着自己最肯拜服的人,执掌乾坤、君临天下。
吕宁姝同样也是如此。
但无论曹操到底是什么想法,他现在还没到要做那个决定的时候。
至少要先安定邺城的内部。
……
吕宁姝比曹操晚些回城,因为他们并不是一道的战线。
说来倒也好笑,她出征之时带了五万人,结果回来的时候算上邺城出动的援军、以及孟获的部族竟堪堪凑了十万人。
打个仗把人越打越多也是没谁了。
吕宁姝看似不急不缓地行着,实际上却暗自加快了骕骦的步伐。
远处的城门渐渐清晰,定睛一看,果然有一干人立在城门那迎接她。
曹丕的衣袍已经换成了世子的制式,正眉眼含笑地立在那望着她。
一如当年。
顷刻间,仿佛所有的郁气与不快都一扫而空,只想立即上前把他抱住。
然后牵着他,一起回去。
不带分毫旖旎,只是因为这个人而已。
“回来了。”曹丕轻声道。
“嗯,回来了。”吕宁姝应道。
十指相扣。
在吕宁姝把兵马安置好,让司马孚带着孟获去见曹操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曹丕回了府。
曹丕也不反抗,任由她这么拉来拉去,眸中满是包容。
对着敌人凶神恶煞的临侯,对自家的“夫人”可谓是极尽爱护,旁人说曹丕半句坏话都不行。
“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吕宁姝的眼神亮晶晶的,顺带在他脸上啾了一口。
“我也有东西要送予你。”曹丕揉着她的发顶,随即抬手理了理她的领口。
“我先送。”吕宁姝见自己不是独一份儿,有些心急,忙不迭打开手中的锦盒。
一串晶莹的葡萄呈现在他的眼前,仔细一看却是由罕见的大块翠玉所雕成。
吕宁姝每回征战在外都不忘给他带东西,或是当地的酒,又或是什么罕见的宝贝,屋内都摆了一堆了。
“喜欢吗?”
“自然喜欢,只是……”虽然心中欢喜,曹丕还是不忘替她考虑。
“你喜欢就好啊!”
吕宁姝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即打断他的话:“你喜欢什么,你要什么我都尽量给你取来,只要你开心。”
她说的话每次都是这么直白,而且吕宁姝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与你无利而有害的事,我不允。”曹丕无奈道。
“哦……”吕宁姝悻悻,却还是乖乖闭了嘴。
夫人总是不肯让她干一回‘冲冠一怒为蓝颜’的事儿。
曹丕领他去了一处隐蔽的屋子。门刚一打开,吕宁姝便看见了里面排排摆放堆积成山的箱子。
她好奇走上前,拿起一卷打开看。
画的是她。
这些画卷皆是一卷卷堆好被悉心保存着,其中一部分看样子已经有些年份了。
“你每出征一日,我便画一卷。如今……倒是千卷有余了。”
吕宁姝望着这些承载着无数心意的画卷,不禁感怀道:“我征战在外也十分思念夫人……”
“是夫君。”曹丕始终半步不让地纠正。
“夫人!”吕宁姝也半点不想让步。
说来也奇怪,这两人不管钱财还是什么事物,甚至连兵权都能眼睛不眨地相让,唯独在上下之争和嫁娶之争上头坚持己见、分毫不退。
若是让曹操知道了还不得气的小须须都要翘起来。
见她心情稍霁,曹丕又牵起她的手来到亭中,里面摆放着一架筝,便坐于亭中,信手抚起。
吕宁姝知道他会抚筝,却从没听他弹过。
婉转低沉,清幽雅致。
似乎万物都融于其声,却不见分毫粗犷,而是行云流水的意气。
“此曲唤做什么?”吕宁姝越听越合自己心意,心生欢喜之余忙扯着他问道。
夫人弹筝伤手她心疼,日后雇琴师来弹就好了。
“此曲无名。”
一曲毕,曹丕抬眸望她,端肃的神情柔和了下来,眼中含着万般思绪。
“为你所作。”
为你费心,为你思虑。
让你能够放心地把背后交给我。
……
吕布最近不太开心。
吕宁姝的智商跟他居然对不上啦!说好的一脉相承呢!
简直不要太心塞。
“阿翁多读书就好了。”吕宁姝劝道。
谁曾想吕布凶神恶煞地一转头:“我读了!”
吕宁姝一怔,随即给他出了个不咋地主意:“要不……你去娶个聪明点的夫人?”
帮他拉一拉智商嘛,吕宁姝自认为她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
吕布嗤了一声,狠狠地往她脑袋上敲了个爆栗:“你这甚么馊主意!”
果然崽还是那个熟悉的崽儿,不是改变了表象就能改变本质的。
……
司马孚照例奉上处理好的公务便退下了。
吕宁姝之所以对他委以重任全是因为司马孚的低调和能力。
毕竟他确实很让人省心呀。
这些年来,吕宁姝愈发对他放心,甚至这几日还直接放他一个人在书房内做事。
第三日。
司马孚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笔杆,挣扎了半晌才堪堪写下了那封筹谋已久的信。
在他所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吕宁姝抱胸而立,静静地守在外头。
虽然信很顺利地送了出去,可司马孚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端坐在屋内,轻阖了双目,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手却还是止不住颤抖。
……他不想的。
“叔达。”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司马孚闻言整个人一震,随即抽出怀中的匕首就要往脖子上抹。
吕宁姝见状急了,闪电般地夺下了他手中的利刃:“你做什么!”
司马孚转头望向她,平静道:“将军一直守在此地,也知晓此事始终。”
这是肯定句,而且吕宁姝看上去还是一副等了他很久的样子。
司马孚的眼神很温和,周身的气质与他的为人处事一样十分安静,确实是个能让人卸下心防的人。
吕宁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崽子会有的,在番外
☆、一将功成,曹魏代汉
司马孚一开始确实是认真为吕宁姝做事的, 而他也以为自己能一直这样下去。
但现实永远无法尽如人意。
忠孝难两全。
只因为他姓司马。
其实也无怪士族反弹的那么厉害,近几年来曹操的手段确实越发直接与狠厉了。
曾经还需要费心才能解决的事情, 现在无非就一个杀字。
吕宁姝知道, 尽管如今天下已定,可曹操还是不可避免地向历史上的身影愈靠愈近。
当然……比历史上那个膨胀一点, 也心软一点。
不止主公能宠下属, 下属也可以宠主公嘛,主公膨胀一点也没事的啦, 反正有她护着。
又是一场流血的政变。
在曹操拿下益州了之后,益州牧就迁到了程昱的头上。
程昱确实劳苦功高, 可因为早年筹集军粮以人肉为脯的事情, 名声并不好, 对仕途也有很大的影响。
不过曹操也并不会亏待他,即使没有荣誉,那就给实权嘛。
另一厢, 诸葛亮给曹丕呈上公文,刚刚离去。
吕宁姝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你们是不是早就勾搭上了!”
曹丕似乎想起了什么, 犹豫着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情?”吕宁姝追问。
诸葛亮刚到许都没几天就跑去了江东,从江东回来之后又待在荆州,一直到曹操南征打刘备他才回到邺城做官。
按理来说他们俩应该没那个条件接上头的吧?
“……建安八年。”曹丕老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