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就是楼兰,中原与西域通商时时常经过的地方。
吕布本来还想给自家儿媳,不,女婿送葡萄酒的,进了宫才忽然想起吕宁姝拿错的那盒香料,便心虚的脚步一顿往回走了。
到时候再把龙涎香跟葡萄酒送过去吧……
这是独属于某种生物强烈的求生直觉。
恰巧路过的曹阶有些奇怪地望着吕布的背影,也跟着他脚步一转去宫外找姜维玩了。
……
翌日,熏香已散去。
吕宁姝率先醒了过来,悄悄地翻转身子看他。
柔顺的青丝铺开,光滑如锦缎。
突然,她瞳孔一缩,似乎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
曹丕的墨发之间,出现了一丝极其扎眼的白。
吕宁姝屏住呼吸,轻轻地把它拔下,又望了一眼那人安静的睡颜。
一根……
白发啊。
他的侧颜极好看,恬淡而平静,想来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太过烦心的事情困扰。
曹丕常说诸葛亮身为丞相事必躬亲、太过劳累,其实他自己也没比诸葛亮好上多少。
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好在经过她仔细的寻找,发现这白发只是唯一一根。
吕宁姝悄无声息地起身,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惊扰了枕边人。
殿外的阳光很和煦。
她解开自己头上的发冠,认真地挑出一根最长的发丝拔下来,与那根白发放在一起。
相偎相依。
吕宁姝神情专注,依照自己记忆中的方法,不甚熟练地扯着两根发丝系起了同心结。
黑白交缠,却由于发丝韧性的缘故又微微散了开。
吕宁姝不甘心,一手捏一端,死死维持着把同心结系住的姿势,转头唤宦者:“取铅粉来。”
宦者应声退下,不一会儿就把铅粉奉到了她的面前。
吕宁姝用指尖轻轻沾了一点,往那根黑发上涂,试图把它抹白。
如果是两根白发该多好。
他终究抵不过时光的侵蚀,而自己却该死的一如当初……
铅粉毕竟不是染料,结果当然是毫无作用。
“取纸浆来。”吕宁姝抿了抿唇,继续道。
宦者又立即去取,剩下的人垂手侍立。
吕宁姝小心翼翼地把那根黑发往里面浸了一瞬,接着耐心的等它晒干。
秋日的阳光很柔和。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它丝毫没有变白的迹象,甚至乌亮得刺目。
一黑一白,对比鲜明。
吕宁姝登时心中一涩,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之中。
她愣愣地望着那根怎么染也染不白的发丝,忽而紧紧地把同心结攥在手心,脸埋在臂弯中,无声地哭了起来。
颈间,平安扣温凉。
怕。
好怕。
二十年来,她唯一一次掉眼泪,是给曹操送灵的时候。
恨,恨自己无能为力。
“怎么哭了?”曹丕不知何时走出了殿外,从背后轻轻拥住她。
吕宁姝一顿,反身抱住他,埋在曹丕的怀里哭的更厉害了。
“别哭,别哭。”曹丕忙不迭给她拭泪,动作轻柔,温声道,“谁敢给大将军委屈受?”
哭了他多心疼啊。
吕宁姝拼命摇头,胡乱抹去脸上的眼泪,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不哭了,一点都不吉利。”她勉强笑了笑。
拇指缓缓地划过脸颊,曹丕为她拭去了最后一滴泪,忽而便看到了吕宁姝手中抓住的一黑一白两根发丝。
他微微一怔,余光划过边上的铅粉与纸浆,似乎明白了什么。
吕宁姝用另一只手沉默地抓住他的袖子。
曹丕浅笑着摘下她手中的同心结,又从鬓边扯下一根乌发,轻轻地穿进了那枚同心结之中。
“你看,缠在一起了,多好啊。”
多好啊。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又哪里有资格不满足呢。
“嗯。”吕宁姝红着眼眶。
“不哭了,若你实在想哭,就让我抱着,只哭给我一个人看。”
谁知吕宁姝闻言恶狠狠地盯着他:“以后不许熬夜批奏疏!”
“好。”
“要喝补药!定期把脉!”
“好。”
“不许……不许生病,不许冻着,不许受伤。”
“我尽量。”曹丕揉了揉她的发顶。
吕宁姝仰头蹭蹭他的手掌:“这才乖。”
曹丕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同心结放在二人掌心,落下一吻。
——此生,因你欢喜。
——唯你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不慌,寿命问题会解决的。
接下来是互穿番外。
大概就是两只性格微妙不同的二丕一起懵x的故事。
二公主:一觉醒来就有人喊朕去伐吴怎么破!
正史丕:一觉醒来就发现天下统一了怎么破!
☆、互穿番外(正史丕穿书)
平行世界。
北宫, 德阳殿西阁。
殿内很安静,香炉升起白烟袅袅, 宦者侍立在外头。
而此时, 倚在案上小憩的男子悠悠睁眼,本是放松的眉头却在醒来的同时轻轻蹙起, 似是有极重的烦心事一般。
正是历史上那个刚刚受禅篡位了没几年的曹丕。
然后他就不可避免地被吓了一跳。
——此何地耶?
德阳殿西阁的样子他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平日里他批奏疏处理公务的地方就是这里。
但他熟悉的西阁……并不是这样铺张。
这还是曹操延续下来的美德,提倡节俭, 曹丕也同样不铺张,殿内的摆设并不是太多。
然而他眼前的都是些啥?每一样拎出来都……呵呵。
说败家都是轻了。
但是送礼的人定然极其了解他的喜好, 曹丕尽管觉得这些东西放在这儿着实不妥, 却也没想要挪走。
殊不知这些全是某位镇国大将军征战在外的时候给她“夫人”带的, 生怕委屈了他哪里。
也不知何故,一觉醒来之后他的身子竟比往日要好上不少。
“陛下。”宦者上前对他一礼,“丞相已至。”
曹丕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丞相?
大魏只有三公, 哪里来的丞相?
丞相一职只有南边的刘禅和孙权才设的呀。
“传他进来。”曹丕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不动声色道。
诸葛亮如往常那样呈上请示皇帝的奏疏, 随即就依照往日那样站在那儿。
看见奏疏上署名的时候曹丕已经麻木了。
……诸葛亮!?
这不是窝在蜀地那儿的刘禅那家伙的丞相吗?
曹丕觉得他可能是没睡醒。
他本来是想宣专门记载国家史书的太史令过来询问的,可这样一来他自己势必会暴露一些东西。
“陛下。”诸葛亮开口,“镇国大将军已近京畿。”
昨天曹丕还是一副亟不可待想要去迎接的样子, 今天怎么就冷静地好似把事情忘了一样?
这肯定不对劲,两个人不见面也不存在什么吵架一说,莫不是陛下突然意识到大将军功高震主了罢……
思及此处,诸葛亮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掌了几乎能调动一切兵马的兵权就不说了, 甚至连皇宫禁军都听她的话。
不说镇国大将军到底有多少特权,单单说历代大将军的权柄,招帝王忌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曹丕点头,镇定道:“待大将军凯旋,我便去亲迎。”
虽然不知道镇国大将军是谁,但既然能让身为丞相的诸葛亮特意出声提醒,肯定不是随随便便就敷衍的了。
诸葛亮拢在袖中的手几不可见地一顿。
他见奏疏已经呈上,便找了个借口退下了。
……陛下着实古怪。
曹丕强稳住心神,熟练地拿起奏疏翻开看。
一封弹劾奏疏,出自陈群。
陈群自上回提出的“九品中正制”被诸葛亮驳回就愈发低调了,现今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抓风纪。
曹丕跟曹操一样,平日里也喜欢看这些弹劾奏疏,总觉得看完之后心情会好上不少的样子呢。
奏疏的大意倒是很好理解——
汉中侯刘备之子刘禅与吴侯孙权之子孙登当街斗殴,被中尉抓住,险些押入大牢……
曹丕愈发确定自己现在是在梦里了。
天知道为什么南边的两个强敌突然就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阶下囚、而且还老老实实待在京都根本不敢造次。
他眼眸一眯,对着常侍道:“传汉中侯、吴侯过来。”
常侍应声退下。
曹丕深吸一口气,目光随着自己的手下移——
一首还没写完的闺怨诗。
大意就是出征的将军啊你怎么还不归家云云。
曹丕:“……”
字里行间确实是自己熟悉的风格,应当是出自他的手没错。
但曹丕敢确定他从来没有写过这首诗啊!
一时之间受到的冲击太多,曹丕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孙权和刘备马上就被带过来了,自从这两人的地盘被拿下之后曹操也没敢用他们,而是依照惯例奉养在都城,就当养个闲人,也好安定其他降臣的心。
不过他们的下一代都能做官,这已经代表了曹操足够的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