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反握住她的手,轻笑道:“是,高台便是于此地建造。你看,北面是漳水。”
这三台着实很高,立在上面都快把邺城一览无余了。
曹操当然也很高兴,他一高兴就要作诗,并且还要命他儿子和一干文人作诗。
吕宁姝瞧见曹丕的三弟曹彰那一脸绝望的表情,差点没笑出声来。
“子绥啊。”曹操喊她。
“末将在。”吕宁姝正经对他一礼。
曹操早就看见了她幸灾乐祸的表情,捋着小须须道:“子绥不妨也赋一首?”
吕宁姝一惊:“我不会!”
要命啦!
曹操见吓唬她成功,眯眼笑了笑,倒也不逼着她。
吕宁姝这才松了口气。
诗作的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四公子曹植一气呵成写了首《铜雀台赋》,辞藻华美瑰丽,乐得曹操抚掌大笑。
另一边,吕宁姝正在跟曹丕叨叨益州的事宜。
“汉中是益州最紧要的关隘之处,上回我守荆州南郡之时曾派人去观察过,很难走。”
曹丕沉思:“上回刘备趁乱夺取益州之时曾于交州绕行,可见路确实众多,只是地图缺失,难以发现。”
吕宁姝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张地图,一指南中:“这是西川图,你看这里也可以走,南中看上去比汉中好走一点,只是听闻那里瘴气十足,基本没人走过。”
正当吕宁姝说得起劲的时候,一边的曹彰悄悄竖起了耳朵。
曹彰的须须是黄色的,所以曹操还送了他个绰号叫“黄须儿”。
“子文?”曹丕有些奇怪地看着曹彰的动作。
曹彰见自己的动作被发现,登时一跳,抬头望天作无事发生状。
吕宁姝挑眉道:“可是为了出征益州之事?”
曹彰忙不迭点头:“二嫂带我去呗!”
据说跟二嫂跟奉先兄弟一样厉害呢!
吕宁姝差点被他喊得一个踉跄,使劲儿咳了两声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称呼:“平日里叫将军就可以了。”
曹彰笑嘻嘻的:“那将军带我去呗!”
吕宁姝叹了口气:“这事儿得主公点头啊。”
曹彰的表情瞬间变得特别委屈:“阿翁不让。”
这会儿曹丕倒是给他出了个主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即可。”
曹彰若有所思地晃着脑袋离开了。
——“理”他肯定是说不过阿翁的,只能“动之以情”了。
……
成了婚似乎与平日里也没什么区别,除了这两人住到了一起,顺便又把处理公文的地方搬到了一起,一个处理军务一个处理公务。
当然,都住一块了,像吴质之类的人吕宁姝肯定是经常碰上的。
但曹丕也没有让她蹚浑水的意思,尽管他对世子之位极其看重,又或是势在必得。
若吕宁姝真要掺合进来,那才是因小失大了。
而吕宁姝“公私分明”的做法也使得曹操对她愈发满意,屡次委以重任,吕宁姝基本上都完成的很漂亮。
她的官职上又多了领一个执金吾,掌邺城巡查、督查、刑狱、防守。
“将军。”司马孚把公文奉上,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离开。
司马孚为僚属之中的文学掾,据说还是司马八达之一。
司马八达的意思倒是很好理解,就是姓司马的八个人都字x达,比如说司马懿字仲达,司马朗就是伯达,而司马孚则是叔达。
吕宁姝对司马八达那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但黄月英举荐他肯定是有理由的。
司马孚办事确实很认真,尽管吕宁姝一开始不待见他,他也从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行事风格很低调,于是吕宁姝也渐渐对他放下了心。
可这次司马孚办完公事却并没有离开,而是问了吕宁姝一句话。
“五官将从未将自己的行事告知过将军,将军难道真的不介意吗?”
五官中郎将是曹丕的任职,为丞相副,也简称五官将。
吕宁姝笑了:“叔达何须言此,我自然不介意,他也从没问过我这边的事情。”
她手里的兵权一直是其他人非常忌惮却又很想要的东西,曹操就是为了不让人沾染才放心交给她。
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难不成两人连这点信任都做不到吗?
其实依照她的高位已经可以自称“孤”了,只是吕宁姝一直都没有这么自称过而已。
这年头,做人还是要夹起尾巴的好。
吕宁姝是曹操的亲信,心知肚明的曹丕当然不会让她做不该做的事情,即使吕宁姝想偏心眼儿也没机会。
司马孚告罪一声,安静地退了下去。
辛宪英缓步上前,轻声道:“叔达应当没有别的意思。”
吕宁姝颔首,示意自己明白。
不熟的官员之间一般以姓加官职作为称呼,而僚属的官职之中还有一个“司马”,如果司马孚任了这个官职……岂不是得唤“司马司马”了?
……
这一年,车骑将军吕宁姝因功绩卓着被封临侯。
而此时,曹操还未立魏公世子。
这两人才刚黏糊不久,很快就又有了战事。
曹操率十万大军亲征,由南郡直击汉中,车骑将军领五万军攻南中。
大军出征之时,曹植吟了篇贼漂亮的文章夸赞曹操的功德,把曹操看得乐颠颠的,登时就道:“子建之才乃当世一绝也,孝心可嘉,深得吾心。”
身侧的人见状,也纷纷附和,毕竟曹植写的是真好嘛。
其实曹丕写的文章也很好,言语细腻,直击人心。不过曹操显然更喜欢曹植的风格,所以曹丕在这时候当然也不费这个功夫了。
曹植被父亲一夸也挺开心,朗然一笑,望向曹操的眼神亮晶晶的。
曹操笑着抚了抚他的发顶,眼神满是慈爱。
这样的喜爱在曹丕身上很少有过,虽然他不至于不开心,但要说失落自然是难免。
此时,曹操身侧的吕宁姝倒是下意识地望向了曹丕。
只见那人眼睫垂下,映了一片朦胧的阴影。
吕宁姝立即下马,刚想上前给他来一套亲亲抱抱,结果却听见吴质对着曹丕耳语道:“公当行,流涕可也。”
意思就是你哭吧,感动曹操只需要哭就行了。
吕宁姝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这什么鸟主意!让子桓哭?
见曹丕似乎把吴质的话听进去了,吕宁姝顿时就急了。
不行,这样她看着很心疼的好不好!
吕宁姝咬咬牙,心一横,猛一掐自己的胳膊——可她这才刚挤出两滴眼泪呢,结果却发现有人比她更快。
只见并没有被允许随军的曹彰急急跑来,身着齐套甲胄,黄须须飘呀飘,一把抱住曹操的大腿:“呜哇——”
呜哇求求阿翁让我去干架吧!二兄说要动之以情啊!
曹丕看到事态的发展显然已经出乎了意料,来不及思考,立即对着父亲哽咽着拜下,一副悲痛难忍的样子。
曹植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左顾右盼,一看自家兄嫂都哭了,总觉得自己不哭好像说不过去,于是猛一掐大腿:“哇啊——”
曹操:“……”
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是在哭丧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曹操也在心累呢。
金凤台原名金虎台,名字是后赵时期改的。
☆、邺城有变
最终还是始终干嚎着、并没有掉一滴眼泪的曹彰率先打破了这个微妙的气氛:“阿翁……”
曹操木着一张脸:“说。”
曹彰眨巴眨巴眼, 试图挤出几滴眼泪来:“我舍不得阿翁,想随军与阿翁一起。”
曹操深吸一口气:“所以子文‘伤心’至此, 只是因为舍不得阿翁?”
孤看你是想随军吧!
曹彰被他犀利的眼神看得一抖, 还是心虚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曹操一拍吕宁姝的肩膀:“那子绥哭的又是甚么?”
你可领着五万人呢好嘛!
吕宁姝总不能说她是想替曹丕哭吧, 急中生智道:“自是舍不得我家子桓了。”
曹操的手落下, 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秉持一个一个来的原则,曹操又转头问了曹丕。
曹丕的段数显然比这两人要高些:“离别之景, 颇感伤怀,还望阿翁恕罪。儿子在此处静候阿翁凯旋。”
曹操点头, 总算心情稍霁。
接着他便叹了口气, 顺手把曹彰往吕宁姝的军中一丢。
去去去, 祸害子绥去吧。
问完这三人,曹操摇了摇头,又问曹植:“子建呢?”
子建应该跟前三个差不多吧, 因离别而感怀?
可曹操打死都没想到,他从曹植那里得到的答案却是——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诶, 就算不明觉厉,但跟着做总没错嘛。
简直不要太耿直。
曹操:“……那你真是好棒哦。”
曹丞相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他养了一帮假儿子。
儿子画风有毒就算了,他家武力值担当的画风也有毒!
简直不要太心累。
这边的曹操在叹气, 另一边的两人又开始黏黏糊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