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也顺着吕宁姝的目光望去。
曹丕上前,状似不经意地伸手一拦,叹气道:“吕将军身染重疾、病入膏肓,若是贸然前去,怕是会把病气过给陛下。”
小黄门瞧了一眼吕宁姝堪称红润的气色,一时之间竟被曹丕的话语弄得不知说什么为好。
——你仿佛在逗我。
曹丕的表情非常真诚,好像真的是确有其事一般。
吕宁姝闻言下巴一仰,身子十分配合地后倾往地上倒去,口中还毫无诚意地喊道——
“啊,我快死啦!”
……简直浮夸的要命。
曹丕赶忙向前一步托住她倒下去的身子,痛心地摇了摇头,十分认真地转头道:“将军病重如此,竟已无法站立!若路途颠簸,怕是要性命垂危啊。”
吕宁姝干脆白眼一翻直接装死了。
那宦官死鱼眼看着这一幕,露出了一个牙疼的表情:“还请将军入宫……”
还没等他说完话,之前还在装死的吕宁姝就咬破舌尖“噗”地往他脸上喷了口血,一脸夸张的忧伤:“臣将去矣……无法再为陛下尽忠了啊!”
被喷了一脸血的宦官再也忍耐不住了,扯着公鸭嗓子喊道:“你到底走不走!”
吕宁姝笑嘻嘻的:“不走,待我痊愈自会去跟陛下请罪。”
“你这是抗旨不遵!”
曹丕摇头道:“非也,若是因你之过,使陛下背上了罔顾臣下性命的名声,可想而知自然会有损陛下威名,寒了忠臣之心啊!”
吕宁姝勉强挤出两滴鳄鱼眼泪,扯着嗓子干嚎:“哇啊——呜呜呜臣当真寒心呐——”
那小黄门不但沾了一脸血,而且丝毫没法跟这两个一唱一和都快上瘾了的家伙讲道理,气的一跺脚,直接拂袖而去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给了吕宁姝一个威胁的眼神,只可惜吕宁姝这会儿正闭着眼睛,没看到。
……
“喂,别装死了,他走了。”曹丕戳戳吕宁姝的脑袋。
吕宁姝忽然睁开双眸对他笑了笑,神色之间颇有一种得逞的小得意。
她起身,一拍曹丕的肩膀:“多谢了。”
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不错啊这小子。
曹丕笑道:“举手之劳罢了,不过你这些日子还真得闭门不出,做出有恙在身的模样才行。”
吕宁姝叹了口气,还是点了点头。
曹丕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眯着眼若有所思。
……
等曹丕送她回府,刚想离去之时却被吕宁姝一把拉了进去,还神秘兮兮地关好了大门。
曹丕挑眉等着她的解释。
吕宁姝四处环顾了一圈,见侍婢之类的都被打发了出去,便凑在他耳边问道:“你说,如果我要跟主公坦白一件不太好的事情,依着他的性子会如何?”
曹丕颇有些好笑地瞅了她一眼:“怎么,难不成是想坦白你并非男子的事?若是这个,阿翁不会多计较。”
吕宁姝望着屋檐的边儿想了想:“好像还要严重那么一点。”
曹丕摇头:“那就说不准了。”
吕宁姝闻言立刻变成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也不知吕殊有没有对主公说过什么。
若不是水镜先生指点……等等!
她告了假去襄阳拜访司马徽,似乎是想去问他关于吕殊的事情吧?
吕宁姝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好像被司马徽给忽悠了。
……这年头,怎么连司马徽都开始忽悠人了。
人和人之间还能不能真诚一点啦!
可这会儿再去找司马徽显然是不可能的,人家摆明了就是不想告诉她,去问了也是自讨没趣。
曹丕安慰般地拍拍她的脑袋。
这时,忽然有人跑过来对吕宁姝禀报说,曹操听闻她去了襄阳一趟就身染重病、命不久矣,直接跑到她府上来探望她了。
按理来说,如果没有要事,曹老板一般是很少会主动跑去下属府上的。
……可见是急了。
吕宁姝闻言立即抓住曹丕往最里面跑。
——卧槽玩脱了啊!
☆、捉奸(不是)
好在曹操距离吕宁姝的将军府还有差不多百米的距离, 吕宁姝还是有时间思考如何应对的。
这会儿她在慌张之下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扯着曹丕“嗖”的一声跑了。
那负责在门口通风报信的侍从只见一道白影在眼前晃过, 方才还在眼前的两人就不见了踪影。
吕宁姝穿过几道门跑到了正堂, 发现没什么能藏的地方,又急急忙忙跑去了后院。
曹丕被她拽来拽去, 也有点无奈了:“你这府里头怎么没个管事的。”
若是没管事的话, 谁知道那些侍人平日里趁吕宁姝不在府中都在干些什么。
吕宁姝歪头想了想:“之前的那个管事告假半年回乡了,我忘记找人暂替了。”
曹丕扶额。
……也对, 一看这家伙就不是关心内宅事情的那种人。
她脑子里压根儿就没那根筋。
比起整治内院,曹丕觉得吕宁姝或许更愿意去背那些令她头疼欲裂的书也说不定。
吕宁姝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哎, 二公子, 你身上有带那种粉吗?”
曹丕疑惑:“什么‘粉’?”
吕宁姝直起身来, 绕着他滴溜转了一圈,扯着他的袖子道:“就是那种女孩子用的铅粉,涂上去让脸看着苍白没血色的, 我这不是想装一下嘛。”
曹丕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你问我?”
吕宁姝满是自然的点了点头。
曹丕指着自己的手指头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你搞搞清楚到底谁是姑娘啊!
“……没有!”
吕宁姝似乎察觉到了曹丕快炸毛的情绪, 连忙补救:“二公子生的如此好看,自是用不着这东西的。”
闻言,某人的呼吸骤然顺畅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
……
而此时, 曹操已经领着张机匆匆推开了前院的大门。
关于张仲景这位名医来到许都还真是个巧合。
莫说其他人,就是曹操自己也有头风的病症,还极其难医。
事实上东汉末年医者的地位并不高,因为属于“方术”的缘故, 反而较低。
但荀彧却上书建议说医者是“人命所县”,也就是关系着人命需要重视的意思,于是曹操便采纳了荀彧的建议,仿照刘表设立学官的方式设了医馆。
医馆里头放了各种先人留下的岐黄杂书,还真吸引了一条“大鱼”过来,那便是张机。
他四处游历,各处行医,就是为了撰写《伤寒杂病论》,对于医馆放置的珍贵资料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他不喜官场,但确实是想实实在在地为人治病,便把手里头撰写了一半的书抄录了一份交给了医馆。
虽然他此时声名不显,但他的水平确实无愧于后来人送予他的“医圣”一称,加之军中的疫病也是这年头的一大杀手……
……然后张机这个小单纯就成功地被忽悠走了。
话说回来,这次曹操乍然听闻吕宁姝已经命不久矣,就急急忙忙拎着还在给他“望闻问切”的张机跑了过来。
毕竟他的头风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这边的武力值担当已经快死了啊。
吕宁姝听见曹操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心里一紧,开始毫无目的地乱转。
曹丕望见两道屏风中间的一个极其隐蔽的空隙,便瞅准空隙拉着吕宁姝往里一躲。
既然是隐蔽的空隙,那肯定是很狭窄的。
夏日的温度逐渐拔高,两个人贴在一块本应该是热得不行,可吕宁姝的体温却一直都偏凉,甚至偏凉到不正常,如今倒是成了名副其实的人形制冷机。
反正大热天抱着很舒服就是了。
吕宁姝忽然侧头小声道:“你是不是换熏香了?”
闻起来跟平时的不一样啊。
曹丕怔愣片刻,连忙伸手捂住她的下半张脸。
吕宁姝眯眼不满地看着他。
曹丕拼命对她使眼色——噤声。
吕宁姝眨巴眨巴眼瞪着他——干啥呀?
曹丕拼命用眼神示意——阿翁啊。
吕宁姝会意,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曹操这时已经由着侍婢的带领进入后院了。
这会儿他倒是没必要忌讳什么,毕竟吕宁姝的后院里又没有什么“将军夫人”之类的人。
曹丕只觉得有一道轻柔的气息扑在他的颈边,偏偏还随着呼吸十分规律,那痒痒的感觉一下一下的,直教人忽视不得。
他忽然便忆起了那日汉水之中覆上的温凉……
好像……是软的。
等等!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打住。
不能想了。
正当二人各怀心思的时候,眼前的屏风骤然被掀倒,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曹操满脸震惊的面孔。
这两个嫩的显然玩不过老的,还是被找到了。
而曹操的眼神也有那么一点点耐人寻味。
曹操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不知道吕宁姝压根儿就是在装病,气的用手指她:“你……”
吕宁姝急的跳起来:“主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