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
微弱的火光一闪，万磁王点亮了一盏昏黄的灯，他把灯提到叶菡面前，皱着眉头打量她：“你的能力被封住了，所以你才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
“我帮你拿掉这两枚手镯，你就明白了……”万磁王低声呢喃，他用力握住了叶菡的手腕。
危机感笼罩了叶菡，她拼命挣扎起来，竟然甩脱了万磁王的挟制，叶菡没犹豫，她转身就跑。
跑了两步后，当叶菡看清楚眼前的场景时，她呆呆地停了下来。
房间是圆形的，四周分割成六个笼子似的监牢，每个监牢里都关着一个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明明不是同一张脸，但他们简直就像是一个人。
苍白如漆的脸色，翠绿的头发，笑的惨兮兮的嘴角。
叶菡忽然知道这里是哪儿了。
她也想起来梦里发生过什么了。
阿卡姆疯人院。
天启需要找的最初也是最后一位骑士。
“竟然是小丑？”叶菡难以置信地说。
☆、第 63 章
叶菡缓缓抬起双手, 用力抱住头，她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似的, 一点一点滑落, 最后软绵绵地跪坐在地上。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片刻后叶菡感觉到有一只宽厚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阴冷潮湿的地牢里, 掌心若有似无的温暖透过单薄的衬衫清晰地传递过来, 恰到好处地安抚了叶菡有点激动的情绪。
叶菡小猫似的发出了一声低浅的、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喟叹。
“这么大反应么？”艾瑞克声音冷清地问：“果然还是摘掉这个比较好……”
万磁王一边说，一边从叶菡身后探出手, 贴着她腰背柔韧的弧度缓缓俯下.身，捉住了那对骨节纤细伶仃的手腕。
拇指肚上的薄茧用力抚过雕刻着花纹的振金手镯, 不知感受到了什么, 艾瑞克目光微沉, 但什么话都没说，先是目光淡然地瞥了叶菡一眼，然后猛地发力, 动作粗暴地将叶菡的双臂高高拽起，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反吊在半空。
叶菡一口气儿还没放松完, 就遭遇了这等横祸，差点儿疼晕过去，她“啊”地叫了一声：“放开我！”
艾瑞克对叶菡的痛呼充耳不闻, 他坚定地收拢了手掌。
在万磁王能力的操纵下，号称“已知最稳定金属”的振金也渐渐变得不那么稳定了——
细微的、硬物被扭曲的吱嘎声从艾瑞克的指间断断续续地泄露出来，手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程度可怕的形变。
“不！等等！”
叶菡现在这个被禁锢的姿势是很难使出力气的，但她还是坚持着奋力挣扎, 试图把手从艾瑞克铁锁般的钳制中解救出来。
“别动它！”叶菡咬牙切齿地说。
“这里面装着定位芯片，”艾瑞克竟然有耐心和闲情雅致为自己做的事情解释一番：“你不知道这件事，对吧？”
叶菡沉默片刻，仰起脸目不转睛地盯着艾瑞克。
女孩白皙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柔和的弧度缓缓滑落，在下巴颏上汇聚成晶莹剔透的一滴，要掉不掉的样子，随着急促的呼吸声轻轻颤抖。
她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但紧绷的嘴角和睁大的眼睛却又平添了一丝不认输的倔强。
“我、知、道。”叶菡冷冷一笑。
艾瑞克眉峰一挑，他刚想说点什么，却忽然听到了“咔”的一声脆响，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走了。
振金开裂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深埋地下的监牢中却显得清晰可闻。
仿佛是录像播放时被忽然按下了暂停键，叶菡和艾瑞克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所有动作。
他们在等待一个即将被揭开的结果。
艾瑞克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叶菡看起来受了不小的惊吓，原本红润光泽的脸颊此时血色尽褪，苍白如纸，被地底监狱里颤巍巍悬挂于天花板上的老旧煤油灯一照，半张脸隐于黑暗中，半张脸暴露在阴冷暗黄的光线下，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怕。
时间仿佛停顿了一秒。
突如其来的恐惧感狠狠攫取住了叶菡的心脏，她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在胸口用力一推，随即整个人轻飘飘地向后跌了出去。
眼前一暗，全世界陷入了无边无尽的黑夜中。
叶菡觉得自己的灵魂被从中间剖成了均匀的两份。
其中一份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盒子中，除了透过一双眼睛干巴巴地看着外面的世界，什么也做不了；
另一份的权限就高很多了，现在掌控着整具身体行动的就是她，让往东走往东走，让往西走往西走，就算是让举着把匕首上街随意捅死一个无辜的人，也绝不会含糊半分，连负罪感都不会产生一丝一毫。
缺失了一半的理智拼命咆哮着告诉被关在透明盒子中的叶菡，这么做是不对的，会产生这种想法的她简直是太危险了。
怎么能随意杀人呢？置法律和道德于何地？
然而即使知道不对，身处透明盒子里的叶菡也不能改变什么，毕竟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眼巴巴地看，指挥身体行动的活，不归她这片灵魂管。
但叶菡不想就这么放弃，快死的人都会下意识挣扎一下求生呢，更何况是她？
【你清醒一点，】叶菡试图跟盒子外的那个不知道藏去哪里的另外半个自己交流：【这不是我们的想法，我们被控制了。】
【没有啊，该清醒的是你。】薄凉的声音响起来，在盒子周围阵阵回荡，完全辨不清楚源头在何方：【你是审判者，你是‘死亡’，你的职责就是收割罪恶的灵魂，引渡他们去往全新的世界。】
这个声音说出的每一个字叶菡都明白，但当它们连在一起的时候，叶菡忽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了。
她按住隐隐作痛的额头：【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你只是在逃避而已，】声音淡淡地回答：【桎梏我帮你解开了，什么时候你愿意接受现实，放弃可笑的同情和悲悯，还有那无用的道德感，什么时候你就能出来了。】
【不过别让我等太久，时间快到了，找到‘瘟疫’，释放他。】
【迎接末日的降临吧。】
艾瑞克把豁了口的振金手镯从叶菡的手腕上摘下来，随手丢开了。
手镯咕噜噜地滚到角落里，撞在墙壁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醒醒，”艾瑞克晃了晃叶菡的肩膀，见她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又去拍她的脸：“怎么样？”
就在艾瑞克冰凉的指尖即将触及到叶菡脸颊的时候，斜里探过来一只素白的手，猛地攥住了艾瑞克的手腕。
叶菡缓缓抬起头，凌乱的长发自脸颊两侧自然垂落到胸前，露出了她面无表情的脸。
“别动我。”叶菡的声音冷的像是在嘴里含了块冰，她松开艾瑞克的手腕，将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又把拧出一团褶皱的领口衣摆仔细抻平，这才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艾瑞克心里微微一颤，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破土而出，逐渐冒头。
阴冷清寒的气息氤氲在叶菡周围，从她的骨子里源源不断地蒸腾出来，向着四面八方悄然扩散。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五官没有任何外形上的改变，但现在的叶菡看起来和之前却有着鸿沟般的差别，她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周身都透着一股危险的“生人勿进”。
地牢里的温度本来就不高，叶菡“苏醒”后更是骤降得令人发指，艾瑞克甚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在摸到胳膊上浮起的一粒粒细小疙瘩后，艾瑞克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跟叶菡拉开了距离。
他不太想被包裹进叶菡的气场里，总感觉靠的越近呼吸越困难，生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无情地抽走，简直就像是跟死神跳贴面舞那么惊悚。
对于艾瑞克的小动作，叶菡完全没在意，她正认认真真地打理着自己。
艾瑞克看了叶菡一眼，小声嘟哝着低下头，他后知后觉地感到手腕上传来一阵轻一阵重的绵疼。
目光扫过，映入眼帘的是一圈痕迹明显的红印，个别位置微微发紫。
……这是用了多大的劲儿啊。艾瑞克默默地想。
用力甩了甩手臂，几秒种后艾瑞克感觉血液又开始流通了，他盯着被叶菡攥出来的印记沉思片刻，忽然发问：“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叶菡头也不回地说：“没什么感觉，我很好。”
艾瑞克变得固执起来：“总会有一点变化的。”
听到这话，叶菡手上的动作略微停顿了片刻。
被关进玻璃盒子里的那位又开始拼命叫嚣了，叽叽咕咕说着大道理的样子真是烦人，就不能抹掉她的存在吞噬她的力量吗？反正都是一个人，正反两面而已，谁掌握这具身体，都没差别的吧？只要最后达成了目的就好。
叶菡漫不经心地想。
然而另一个声音告诉她——不，不行的，正面和反面必须同时存在，没有绝对的善良，也没有纯粹的恶。
——那小丑是怎么回事？
——他是特别的吧，所以他才会被选中成为“瘟疫”，像病毒一样四处蔓延感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