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语文不好,好歹还是能及格的。简单粗暴一点,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隐士这个东西。”周鸿见难得一本正经的语气,“人是社会的动物,政治书上不是说了吗,完全脱离了啥啥啥的实践活动是不存在的。”
“……”林杏自己也没有想起来政治书上面的啥啥啥究竟是什么,只能低头默默喝奶茶。
“你同桌,拼死拼活地装逼,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被老师喜欢而已嘛。”周鸿见一针见血地说完,敲敲桌子,“难道你不相信我?”
“嗯?”林杏抬起头,大眼睛里带着迷茫,“我……”
“得了,你别瞎想。”周鸿见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戏谑一般说道,“你看你,就说了那么几句话,都要哭出来了,丢不丢人?”
林杏奋力挣脱他的手:“你懂什么!”
“我就一混日子的,什么都不懂。”周鸿见起身,一字一句依然清楚落入林杏的耳朵,“我只是想跟你说,他没有你想象里那么完美,当心不要事后后悔。”
林杏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相信是真的。”
一个急刹车,车身剧烈地摇晃,关超凡吓得用手死死抓住白皓泽,被后者嫌弃地看了一眼也不肯放开。
白皓泽无奈,不管关超凡,只在心里继续回忆着那永生难忘的场景。
当时李老头是怎么跟他说的,就是怎么做的。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成功说服了鲍婉儿和教导主任他没有作弊,只是需要找一个证人。
最好的证人,自然是同考场的人,并且说话要有信服力。
原本想找林杏,但是白皓泽摇头:“这事情她不知道,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于是耽搁了一会儿,证人自己上门来了。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白皓泽开门,周鸿见斜倚在墙上,要多随意就有多随意。
不顾路过那些女生惊诧的目光,周鸿见懒懒开口:“你大爷来给你作证了,还不请我进去?”
于是就这样,原本立志三年不踏入办公室门一步的一中大佬周鸿见,第一次正经地站在了一众老师面前,依然面不改色,样子拽得不行。
鲍婉儿看向他:“关于这次考试的,你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吧。”
“全过程我都看见了。”周鸿见说道。
时间回到语文考试时,在林杏和付芸芸对视完,各自回头做题目之后,付芸芸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其实她一开始只是简单地想做个弊而已。虽然知道白皓泽从来不肯作弊,但她还是想试试。
无奈第一张纸条一去不复返,看着白皓泽的背影,付芸芸只感觉一腔心血付之东流。
她又撕下了一张纸条,做得十分小心隐秘,以至于连林杏都没有注意到。
但是她没有想到,周鸿见已经伸了个懒腰,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
付芸芸在纸条上飞快地写下了一个问句想了想,又用他的笔迹,写下了答句。
她认识白皓泽那么久,对他的字迹和惯用语气早就烂熟于胸,模仿起来也是惟妙惟肖,一点不露破绽,甚至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当然,周鸿见没办法看那么仔细。
他只能看见付芸芸写完之后把纸条揉成一团,然后悄悄丢到地上。
不多时,监考老师注意到了这个纸团,捡起来,打开。
……
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又这么让人不敢想象。
听完周鸿见有条有理的讲述,所有老师都面面相觑,陷入了沉思。白皓泽脸上则是露出了苦笑,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看见纸条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知道付芸芸报复心重,没想到居然这么重。
当年她信誓旦旦说过:“要是有谁抢我的东西,我就把那个人杀了,那东西也毁了,大家都不要才好呢。”那是他们一起看武侠小说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想想,却有些不寒而栗。
“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教导主任不愧是教导主任,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直截了当地问。
“不然呢?”周鸿见瞟了一眼白皓泽,冷笑一声,“我给他做假证,我有什么好处?”
众人默然,一时间居然也想不到什么话可以反驳他。
周鸿见向来是一中校霸,按理说他的话应该最不可信才是。但现在这个情况下,他不会因为惧怕任何一方的势力胡说八道,也不会轻易被谁收买,他的话反而最可信。
李老头叼着烟,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我看白皓泽这小子,虽然心高气傲了一点,但确实是可造之材,就这么轻而易举否定,实在是可惜了。”
鲍婉儿压低声音,疑惑地问:“李老师,你真的那么相信他?”
李老头缓慢地点点头,说话掷地有声:“我五六十年的人看下来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这小子,现在狂得不可一世,将来肯定是有大作为的!”
现在早已经不是古代的师徒制度,老师对学生的感情也淡薄了许多,而像这样真挚的夸奖,一个老师甚至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说出来。
而李老头说了,不仅是说了,而且是在所有领导面前说了。
那天,白皓泽再一次泪流满面,对着李老头三鞠躬,点头答应了参加数学竞赛。
李老头说,没有拿一等奖就别回来了。
所以他要好好考。
☆、第二十六章
暴雨如注, 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林杏长叹了一口气。
电话那端传来林远之不安的声音:“台风来了,你妈又出差,要不要来我这边住,起码不会饿着。”
林杏皱着眉头, 让自己深深陷进沙发里, 调整了一下情绪,冷冷拒绝:“不用, 我在家里挺好的。”
“小杏,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林远之叹了一口气, 很是头疼, “你们这个小区地势低, 你又住一楼, 过会儿被淹了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你要我怎么向你妈交代?要是……要是你实在不肯见我,我出钱,你住酒店也行, 好不好?”
林远之已经几近恳求了:“小杏,就算跟我赌气, 也要在意自己的身体啊……”
听着从电话里传来的林远之久违的声音,林杏鼻子一酸,忽然有点想哭。
她安静地把手机搁在耳朵旁, 脑海里久远的记忆却不受控制地苏醒,如藤蔓一般在心里疯狂生长着,轻而易举攻破她内心的堡垒。
明城沿海,每年都有好几个台风,过几年就有一个大台风,轻而易举淹没那些地势低平的地方,有些屋子里的水甚至可以淹到小腿。
上一次遇见这么大的台风,应该是在她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了吧。
那时正值国庆假期,大水淹没了明城,学校索性停课半个月。但林杏家地势太低,不仅停水还停电,大水封路,家里吃的逐渐吃完,所有人排队去领政府发的饼干。
林杏不喜欢吃那种牌子的饼干,但这种关键时刻不能任性,因此她还是吃得很欢快。
没有电灯,林远之就把手电筒绑在风铃上,手电筒晃晃悠悠,一家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咬着饼干,讨论着水什么时候能退,日子艰难却开心。
大水封路的第三天,林杏不自觉抱怨道:“都吃了那么久的饼干了,我脸都绿了!”
赵雅馨毫不客气地赏了她一个白眼:“没饿死就不错了,吃什么吃!”
林远之当时什么都没说,出门回来的时候,却赫然带来一碗热乎乎的炒面,塞给她:“快吃吧,还热着呢!”
林杏惊喜地跳起来,掀开盖子就开始狼吞虎咽,完全忽略了身后赵雅馨的抱怨。
“现在路上这么你出去那么久,就为了买个炒面?”
林远之嘿嘿笑着:“这不是女儿爱吃嘛,走几步也没有什么……”
记忆里的画面慢慢鲜活,又慢慢被泪水模糊,林杏咬着嘴唇,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涌了出来。
过去的回忆有多美好,现在的现实就有多残酷。
究竟是为什么,好好的家庭一定要破碎?难道过去那些欢声笑语都是假的吗,还是一切都是她的错觉吗?
林杏的头有点痛,吸了吸鼻子,嗓音已经有些嘶哑了:“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自从父母离婚后,她就再也没有叫过林远之爸爸,都是用你或者喂来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