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人!”
嗯?
萧忠前前后后张望了半天,也没见到半个人影。只看到一排排侍从有规有矩地从他面前走过,他还象征性地夸了夸为首的那个。
“萧大人!”
一个畏畏缩缩的侍从捂着脸小跑着过来,这还不算,他还贼眉鼠眼地盯着皇上大殿的方向瞅,活像白天要见了鬼似的。
这侍从的身形萧忠是再熟悉不过了,他的手下以前每天都要在宫门前逮的那个不就是此人?
萧忠有些惆怅。这刚刚在她皇兄那里夸过她不过几刻,这人就改头换面地蹿到他面前来了。
重点是,还是个他萧忠惹不起的人物。
“公主。”
说着,他就要拜礼,生生让耶律金娥给阻止了。
“哎哎,你别怕!”这时候不想着乖乖回去,还想着安慰他?萧忠几乎要感激起她来了。
“你是不是要出宫?”
“正是。不过...”
“带我出去呗?”耶律金娥心情极好地和他打着商量。这几日她特意叫来先生好好学了学中原官话,自以为已经是个很有知识的公主,这才忙不迭想要跑出来去见她的心上人。
“好不好?”
萧忠看着眼前这个扮相清秀性格可怖的“侍从”,怎么也吐不出个“不”字。
“可是...”
“我打听过啦,我哥哥近些日子忙得很,他不会发现我的。萧大人就帮个忙不成?”
可以不成吗?
萧忠觉得自己这忧国忧民的偌大胸襟被折腾的只剩下了耶律金娥和木易两个惹事精,更重要的是连句反抗都无法承受,实在是心累的很。
不知道拒绝的话会不会直接被扒了衣服她自己换上,假装是他萧忠瞒天过海出了宫?
萧忠实在是太清楚了,这等事她公主可不止做了一次两次。
哎,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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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出宫
且说自从那日耶律金娥在宫门口堵住了萧忠之后,她又恢复了随时随地顺着宫墙向外爬的日常。
这可把一众亲卫愁的够呛。说公主不安分吧,她还日日将先生叫来授课,也并没有再发生过人前人后整蛊先生的类似恶性事件。不止如此,她每日还搬了个小板凳美滋滋地在自己宫门口等着,好茶好点心的招待,把个先生吓得,进个门儿都哆嗦。可她又远远没那么听话。端看她每日按规律往宫外跑就知道了。
说来萧忠也觉得自己的人甚是窝囊。
公主的锦绣宫就那么大一个,他调了近百人专门在傍晚来看着,也不知道那丫头怎么逃的,到了时候再一打听,人又没了。近百个弟兄整日里像猫抓耗子一样盯着锦绣宫的大门,可这猫到底还是个废猫,公主依旧能按时按点风雨无阻地溜出去。
就这样,萧忠连个状都没法子和皇上告,憋屈得人都瘦了一圈。
而耶律金娥,自然是去找她的如意郎君去了。
先生是她特意从汉人里头挑出来的。矮子里头拔大个儿,好歹还有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的、还有胆量的被她挑中了。每日她给自己安排了近五个时辰的时间,打心底里想要好好学一学汉文,才能和木易有更多的话说。
而木易在这几天里也渐渐摸出来了和耶律金娥的相处方式。
抛开身份不讲,耶律金娥其实也还算是一个非常乖巧的小姑娘,最起码他的话耶律金娥还是听得进去的。最近她过来得勤,还始终延续着她那个出其不意的风格,有时候木易还睡着觉就被人捅破了窗户纸,笑嘻嘻地迎着刺眼的阳光给他道一个契丹人的早安。
还有时候木易正在那儿一拳一脚复习这一身的棱棱角角,就听见一声娇呼——是了,就是兴致一来做完了晚课偷跑出来的公主大人。
他那天尝试着和她说了一句想她每日别总往他这里跑,不想她还真的就听进去了,一本正经地选了个时间,规规矩矩地来堂堂正正地走。
一来了就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偶尔和他说几句半生不熟的诗词。木易简直要觉得从前那个骄矜的公主跟他一样换了个灵魂,和那倒霉的先生一样,心惊胆战了许久。
今日,萧忠早早地就派人过来告诉过了木易,他所求的事终于有了结果。尽管是禁卫里一个小小的参领,但能够深入男性阵地木易已经是很满足了。这傍晚,他就要等耶律金娥来,顺便告诉她这个大好的消息。
木易托着腮望着缓缓而降的落日想,小丫头应该会和他一起高兴吧。
要不最起码,也会象征性地笑上那么一小下?
毕竟这几日她真的是乖巧的不像话,木易深觉自己是有理由相信她的接受能力的。
“木易!”
“来了?”
木易站起来,眼前一花,那动作神经视神经位听神经齐齐发动,险险躲过直扑过来的微型导弹。而飞过来的那只就这样直愣愣地扑倒在了垫子上。摔了个七荤八素。耶律金娥拍了拍垫子爬起来,也不见生气,依旧笑眯眯地朝着他乐。
摔傻了?
这样活泼的耶律金娥木易也是许久未见,他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要不要喝水?”
“前两天我给你带来的茶你泡没泡?”
“哦,”耶律金娥吐舌,“是还要先晒晒的吧?”
木易随手拍了拍她头,“不必。”
“你拿的这个啊,叫毛尖。毛尖听说过没?”见她依旧呆呆地摇头,木易忍不住发笑,堪堪忍住了,继续给她普及功课,“毛尖啊,是好茶。你看这茶叶,片片匀整,这颜色,鲜润干净,这质感,柔嫩光滑...”
幸亏他顺口向青禾问了一句,要不然现在怎么有机会和耶律金娥在这儿显摆他木易的博学多才。
“什么叫质感?”
嗯?又说超前了?
木易眨了眨眼,决定继续诓她。反正这大辽国的小姑娘连中原官话还得现学现卖,木易绝对有本事把她教育得服服帖帖。“质感?质感...它就是一种感觉。比如说,你摸着这桌子,你剪掉这头发...”
见耶律金娥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儿,木易突然就不忍心再胡侃了。他轻咳了一声化解这只有他一人感觉的尴尬,默默把手放回在桌上的茶壶旁。
“说呀,然后呢?”
“你说摸桌子,那我要是摸摸你,是不是也算是那个质感?”
说着,耶律金娥求知欲极强地扑过来,这回不偏不倚地把自己直接扔到了木易怀里,还极其机智地抱住了事主的胳膊,“这算不算是质感?”
“...”
不带这么不明不白就耍流氓的啊!
木易小心翼翼地试图离开她一点。可是耶律金娥虽是个契丹人,身量却极小;而他木易,恰好就是那个他从前无比憧憬的大块头。
耶律金娥或许是学了些什么防身的功夫,协调性好的惊人,在这个肉垫子上,明显占据着莫大的优势。只见她捏了捏,又掐了掐,好似颇为满意似的,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你说话呀。”
木易的一把老腰都快折断了,他不甚抱期望地说道,“你不是好奇那茶?要不要喝,我去给你煮。”
“不要。”
“你看那茶叶,白白...哦不,绿绿嫩嫩的,就不想喝一口?”
“那好吧,”耶律金娥突然听话地跳下这个带着温度的肉垫子,“你给我煮。”
木易一身冷汗地正了正自己的衣襟,还好穿得多,若是像萧忠那样穿,岂不是晚节不保。
倒上了水,他还是有点忧愁:到底是哪个天杀的让他被耶律金娥看上的啊。
“好了没?”
耶律金娥凑过来,作势要搂他的腰,吓得木易一个箭步窜了出去,而那小姑娘独自在身后咯咯笑。
“木易,我发现,你还挺好玩的。”
谁没事就拿人打趣?休说他还是个八尺大汉,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觉得他好玩儿。
“别不说话呀,你生气啦?”耶律金娥凑过来,笑嘻嘻地和他赔礼道歉,“我是个小姑娘嘛,你一个大男人可不能随便生气。这不是你说的?”
“先生说啦,你们中原男人都固执得很,癖性也不好,还一娶就是好几个妻妾,十分讨人嫌。”耶律金娥嘟嘟囔囔地边背着先生教导的东西,边说着先生的坏话,“你说那长胡子老头,自己不就是个中原人,怎么还能这么说自己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不过,木易,我看你就是个好东西。”
好东西?木易撇了撇嘴角,还是算了,他担待不起。
“你今天不背诗了?”
“我?...我最近,我最近都没有看。你喜欢听我背诗吗?”
喜欢倒不至于,那时候没这么烦人倒是真的。
两人辗转回到前厅。木易拒绝了公主想要探视他后院的要求,得来的就只是一句“嘁,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没见过。”
他二人还没坐稳,话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木易就慌里慌张地往后厨的方向跑,说是听起来像是水开了可以煮茶了。留下耶律金娥一个人在前厅无聊地逗着地上的爬虫玩儿。
跑什么?说到底,她还是个堂堂正正地一国公主呢,她都不羞,木易这个准驸马有什么好避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