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黑玉断续膏留下,张怡也不想在紫霄宫多留。她已经答应好了,要等到俞岱岩用过黑玉断续膏起了效果再离开。走出殿门,正要跟着弟子去往客殿歇下,就被俞岱岩唤停了脚步。
  站在一棵松树下,张怡面上含笑,却着实不知该与俞岱岩说些什么。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对俞三侠是有想念的,可一年的时光还是让他们有了隔阂。当初她下山的理由更是在他们之间划开一道沟壑。不见会思念,见了近了又害怕尴尬。
  相对沉默了半天,还是俞岱岩先开了口。
 “留下来,可好?”
  张怡目光一凝,对这几个字心中似有波动,却又很快息止。留下来,她当初多想从俞三侠嘴里听到这几个字,却没等到。而如今,她已经不需要留在武当也能过得很好,却又听到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她不觉失笑,摇摇头,实话实说,“没有必要了。”
  俞岱岩轻闭双眸,再睁开时目光朗朗,带着一丝祈求。“那一次是我错了。只考虑到我自己的想法,却没体会你的心意。你要恨我,打我,罚我,皆可。”
  张怡闻言一愣,仍是摇头,“我罚你做什么。若非你当初的决定,我恐怕也没有今日的造化。我当谢你才是。”
  顿了顿,又道,“你无需如此,若是为了那黑玉断续膏……是我甘愿为你冒险,你不需要因为感激向我道歉。”
  俞岱岩听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眸中苦涩黯然,衬着两鬓的白发愈发显得苍凉。坦然道,“我俞岱岩虽不争气,恩义却分得清,不会因感激而认错。冒险取灵药之情,余自当以一生感激报答。而方才的道歉,却是一年前就想对你说的。”
  他看着张怡,黯然的双眸渐渐明晰坚定起来,“我心中有愧,只因我的自卑,忘记了你的尴尬处境,也高估了自己的处理问题的能力。你并非稚儿,应该有权利自己做出决定。是我越俎代庖了,没有考虑你的心理和处境。那一日,你失足落下山坡……我便后悔了。几次想要道歉,也知道你并不想见我,因此搁置。”
  “我从未想过那样的决定会使你受这么多苦。这一年来,我实无一刻能心安。今日能见你平安,已是大幸。就算没有那黑玉断续膏,只要你能平安回来,我也该向你道歉的。”
  张怡面上笑笑,故意调侃,“可那药我已经带回来了,你还能不用不成?”
  俞岱岩一脸肃穆,竟是郑重回答,“你若不愿,俞三便永远做个瘫子,也是该得。”
  张怡骤然冷了脸,“俞三侠果真非凡,连道歉都与常人不同。我倒想问问,你这是在道歉,还是在逼我?”
  这话问得诛心,直让俞三侠听得茫然无措,“俞三绝无此意……我只是想让你留下。”
 “为何?”
 “山上虽清苦,但胜在安稳,山外动荡……我怕你受苦。”
  张怡继续冷着脸,“只是这些?”
  俞岱岩眼中微暗,低垂着眉眼,淡淡道,“也有其他,求我心安而已。”
  张怡笑了,嘲讽道,“我凭什么要顾及你安不安心。”
  俞岱岩也笑,充满了诚挚,温柔与坚定并存的笑,“若有危险,我会死在你前面。”
  她心中一震,粉唇微微张开。拨弄着那枝上的松针,有些扎手。还是冷冷问,“死在我前头?又是为何?”
  话语不变,“无它,求我心安。”
  张怡转头失笑,这人竟然还会绕弯子了,糊弄谁呢。一手扯下一把松针,扭头朝俞岱岩洒了过去。看着俞三侠满目冷然,“只你现在的模样,只怕遇到危难还真能死在我前头。好个俞三侠!我冒着性命之危为你夺药,你竟轻飘飘一句愿意做一辈子瘫子,说什么心安,你将我的付出置于何处?”
  说完,愤然甩袖离去,只留一句,“那黑玉断续膏。你爱用不用!”
  被留下的俞岱岩又急又苦,全然不明了自己说错了什么。他从未想对张怡不利,一心惟愿她好,却总是适得其反,惹得她愤怒难过。莫非他就真的蠢笨至此?兀自呆了半天,才苦笑着唤来弟子推自己回去。
  他却不知,看起来愤怒不悦的张怡,转头就勾起了笑容。默念着“叫你赶我”“老古板,吓不死你”,一路慢行,心情极好。
第14章 俞岱岩14
??休整一夜,没有像平日一样打坐练功,高床软卧,难得的安静平和。张怡不敢说对武当有多少情怀,但这里着实是她最能够安心入睡的地方了。一夜无梦,次日醒来,全身筋骨都仿佛打通了一般,很是舒展。
??跑到外面练了半个时辰的螺旋九变,学着燕雀一般想要立于枝头,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张怡也不气馁,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对自己如今这样已经知足。毕竟,她习武时日尚浅。总能慢慢来的。
??只练了螺旋九变,九阴神爪却不敢练。倒不是害怕被人看出来,就算看出来了她自认问心无愧,也不怕受什么责备。只是当初靠着九阴神爪吸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内力,在没有把那些杂驳的内力彻底转化成自己的之前,练习九阴神爪会使内力失控。在金刚门时她就已经吃过这个亏了。
??用过早饭,张怡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俞三侠。她虽不如张三丰那样精通药理,可对肌肉骨骼,身体能否接受直接上药等的认识程度却是专业的。再加上她在九阴真经里看了有一疗伤篇,尤记在射雕剧情中十分好用,倒是想在俞三侠身上试试效果,自己心里也能有个底。
??张怡是绝对不会承认,她是觉得逗弄一下老古板还是很有意思的。那种幼稚的恶趣味报复行为,才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这屋子和一年前没什么两样……。”张怡对俞岱岩的屋子进行点评。
??俞岱岩的住所安排得极其简单,每一样东西都摆放得规规矩矩地,刻板而严谨。张怡不太明白,明明据说这人从前爱酒,颇有几分大大咧咧的豪爽的模样。为什么呈现在自己面前的,却俨然是个老古板呢?
??“昨夜休息地可好?”俞岱岩并未理会张怡的感慨,面上淡淡,一板一眼。好似忘了昨日的不愉快,绝不越雷池分毫。
??“好极了。”张怡自然地寻了俞三侠身边坐下,抬手解下他的外衫,“只是晨起练武的弟子吵了点,不然我还能再睡一个时辰。客殿虽宽敞,到底还是不如你这儿清净。床上还有股子霉味儿,定是那群小家伙偷懒了……”
??她一边褪下俞岱岩的外衫,一边絮絮叨叨的抱怨,心中一片平和。俞岱岩竟也不问她要做什么,也不再制止她这样的举动不合于礼,只静静看着她,听她抱怨,目光是淡淡的温柔。
??张怡又捋开他的袖子,一寸寸轻按过去,见他肌肉虽然僵硬,但并无萎缩之态,便满意了几分。抬头,正好对上男人温柔的目光,勾唇笑道,“莫不是昨日被我骂傻了,怎么瞧着呆头呆脑的。也不说说你那男女大防?我这般举动,不该是于礼不合么。”
??直说得俞岱岩一晒,温柔不改,认认真真回答,“多说多错,你高兴便好。”
??这说听得叫人索然无味,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满意,反正张怡是有些愉悦的。加上昨日的道歉一番戏弄,那点子怨念也剩的不多了,想着今日就放他一马,便只小声念道,“早这样该多好……”
??俞岱岩也笑,“过去是我蠢笨了,你本就不是一般女子,怎能以一般而论。”
?? 他说得极是好听,却不像单纯的甜言蜜语,反而极为认真的模样。张怡不由得来了兴致,问他,“怎么叫一般女子?”
??“我接触的女子不多,只不论是百姓闺秀,或是江湖女子,大体上都是乖巧,认命的。就算能力再大,也缺少一份独立果决,每每有事,还是从心理上依附于男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皆是如此。”俞岱岩皱了皱眉头,看向张怡时又舒展开来,“当日你执意嫁来武当,满身娇弱,出口便是守节,我以为,你也是这般的。”
??“我?我又为何不同?”
??“若说世间女子大都对男子存依赖之心,你大概是更愿意自己独立的。”
??俞三侠的话不能让张怡满意,她脑子里乱糟糟地,仿佛抓住了什么,却还缺一点东西,需要人直接点出来。“一开始,我也是想要依赖于你的。”
??俞岱岩点头,“师兄弟们当初都以为你是娇弱,不似江湖女子坚强。可我却看得出,你的依赖只因外力上弱小,而心理上至始至终都是与男子平等的。若有能力,你会比所谓的江湖女子做的更好,走的更远。
???并非我看不起女子,只是她们本身就将自己看得低了,自愿围绕着男子。因而我在以为你与她们一样时,才会不顾及你的感受,妄图给你我所认为的好,为你做主。”
??说到此处,他笑了笑,“如今不是证实了这一点么。我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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