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爱莫能助的摊手:“我是被拘流吞噬后来的这里,”倒也不全是谎话,“也说不清这是哪里。”
“你们要我帮什么忙?”八重问,“我对义骸什么的一窍不通,也不太可能让你们毁了我现在生活的地方——除非你们有办法能保住这里的建筑物,我倒是可以把人员全部清空,给你们空出场地。”
“有八重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浦原笑道,“义骸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八重你只要给我们提供场地就行。保证不会破坏这里的建筑物,因为我们使用的空间——”
“——是地下。”
巨大的结界在本丸上空架设起来,浦原喜助和四枫院夜一一笔一划绘制出符咒的图形,他们口中吐出的咏唱是八重未曾听过的——无论是在那本属于院生的鬼道书里,还是朽木家历代家主的故事里。
陌生又高深的鬼道架起的结界有着阻止外部窥探与阻挡内部灵压外泄的双重功效,八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摸了下那道透明的屏障,将结界的触感也记录在卷轴中。
在浦原喜助和四枫院夜一开始架设结界的时候,八重就偷偷的展开了卷轴,魅妖作用下,她记录下了两人施展鬼道的全过程,却没有被他们发现。
这回记录的主要原因倒不是为了偷师学鬼道,更多的是为了记录。需要两名死神队长配合才能完成的结界,八重觉得自己大概是用不到的,但这么巨大精密的结界,难道不应该记录下来,留下存在的痕迹吗?
时间的长廊里,人的经历构成历史,而历史,是需要物证的。况且很多出于实用而创造的东西,未尝不是一种艺术。
八重想到了晴明庭院里,自己当床睡的那棵樱花树,又想到了久远记忆中,游戏庭院中用盛开的樱花树。
游戏中的樱花树记录着所有打通关的副本剧情,而她,也记录着身边发生着的一切。
这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注定的必然?
八重不知道,她只是突然有了能回去的信心。
地面上的结界完成了,地下的设施就要开始动工了,浦原喜助画出了非常详细的图纸,仔细说明了他到底要在地下造什么东西。
浦原喜助将掏空地下很大一片区域造出类似于训练场的场所,并用鬼道支撑四壁,防止地下的动静被地上察觉。
有几个鬼道很精巧,能在地洞顶端制造出蓝天白云的效果,训练场一角,还设有一座温泉。
这完全就是日后浦原商店地下室的模样。
八重不怀疑浦原的动手能力,她在意的是:“完成这么大的工程,需要多久?”
☆、第 55 章
“如果只有我和夜一小姐的话, 大概一年半吧。”浦原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这个工程的时间主要耗在鬼道上。”
死神寿命漫长,一年半不算太长。
但八重还是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你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
“没有什么可紧张的呀, 有八重你在, 这一年半的时间里苍纯很安全。”
朽木苍纯受了重伤,浦原喜助一开始是很担心的, 因为受伤会导致意识不清,虚化的力量很可能趁虚而入, 让朽木苍纯在从昏迷中醒来的瞬间失控。
就像对长谷部做过的那样,八重用樱花妖的大招让朽木苍纯维持着昏睡的状态。因为害怕他醒过来,八重往朽木苍纯身上补了好几次技能。
招式的重复使用就是练习技能, 在练习的过程中,八重渐渐察觉了融入了樱花妖招式中的另一股力量。
是时间。
昏睡的朽木苍纯身上的时间几乎是停滞的。
这就像是八重拒绝时间溯行军入侵后的平安京的结局而凝固了时间切面,拒绝接受朽木苍纯死亡或者异变的八重,又下意识的用出了神祇的力量。
不过这一次, 不像平安京时那么艰难、被动,八重自己察觉到了,并隐隐的,有了能控制它的感觉。
“不止只是苍纯, 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你难道不紧张吗?”八重问浦原。
“八重你都在这里, 我为什么要紧张?”浦原喜助往庭院里看了眼,夜一蹲在水池边看鱼,提着一包点心的三日月缓步走来。
“啊, 不对,因为八重在这里的话不能随便说啦。”浦原自言自语了一句。
八重没听清,就见浦原笑起来,对她说:“反正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总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就当做是一场奇妙的旅行好了嘛。”
浦原的这一句话,三日月听见了。
于是当晚些时候,八重吃着点心,装着不经意,实则非常在意的问付丧神,为什么对死神抱着莫名敌意的时候,三日月是以这句话开头的。
“八重,你也说过相同的话。”
八重记得,就在前不久,她在安慰鹤丸的时候,也说过相似的句子。
但这算是什么理由呢?
“你的时间是连续的,在我呆在本丸中的漫长时间里,你经历了我所不知道的故事。”三日月慢悠悠的说起来,平缓的语气仿佛真的在讲一个久远而漫长的故事,“我不认识这几位死神,但你和他们很熟悉。”
然而三日月说话的内容条分缕析,完全和故事搭不上边:“也许你没有发现,你对那名叫朽木苍纯的死神的态度,和你对丑时之女的态度很相似。”
三日月口中的漫长时光对八重来说不过是几天时间,她忍不住打断:“你怎么知道我对丑时是什么态度?我不记得你和她接触过。”
三日月愣了愣,像是惊讶八重居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然后他笑了下,意外的笑容里带了些委屈的样子,仿佛在问八重,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能问这样的问题呢?
三日月意味深长的说:“在你对别人讲故事的时候,你也成为了别人的故事啊,八重。”
一目连神社脚下有喜欢记录故事的樱花妖,这是平安京的妖怪们,甚至是有灵力的人类都知道的。但樱花妖的好朋友是丑时之女,她们如何相处,却不是人人清楚的了。
那些知道八重和丑时关系的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把她们的故事告诉三日月呢?
八重不需要问,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她对三日月,也是如此。
八重亲眼所见的三日月宗近,和她曾经了解到的多多少少是不同的,无论是锻造时间、历任主人的姓名,或者是其他经历。
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在和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妖怪们的交谈中,在一次又一次的故事的讲述与记录中,一旦有合适的机会,她就会旁敲侧击的询问搜集有关三日月宗近的消息。
为什么你了解的不止是我,甚至还包括了我从未向你提起过的朋友?
为什么我也同样知道你未曾告诉我的,有关你的故事呢?
因为我在乎你、关心你,一直注视着你。
付丧神温柔注视,八重讷讷无言,她捏起自己最喜欢的豆沙馅樱饼,递到三日月面前:“吃吗?”
八重举着糕点的手,卡在了一个很微妙的距离上,再凑近些,就是一个暧昧的喂食动作,稍微离远些,就是明确的要三日月伸手来接了。
月光之下,蓝发付丧神嘴角笑意柔软,动作却是不容置疑的确定。他伸手握住了八重的手腕,拉近,就着审神者的手,咬了口糕点。
浅色外皮破开,内里满满的豆沙馅露了出来。
豆沙馅溢出,沾在嘴唇上,三日月伸出舌头舔了下,八重的脸腾一下红了。
然而她的语气却是稳定的,内心充实柔软,几乎和手上的樱饼一样。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三日月,你和樱饼很像呢,外面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切开却是黑的。”
“哈哈哈,不能欺负老人家,我知道‘腹黑’这个词哦。”三日月笑着,松开了八重的手,“但我觉得你和樱饼更像呢,八重。”
八重觉得三日月口中的“像”绝对不会和自己是樱花妖有关,于是等着他说下去。
“八重你啊,和樱饼一样,又软又甜。”三日月笑着,微合着眼,略微侧了下头,付丧神的蓝色发丝随着这个动作柔软的垂下,露出耳畔的一小块白皙皮肤,“尤其,是skinship的时候。”
这简直已经脱离了暗示的范围,变成赤.裸裸的明示了。
八重捂脸,无力的呻.吟着:“你是知道skinship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吧……这个梗你还要玩多久……”
然而这么念叨着,放下了手后,八重还是凑上前去,在三日月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亲完八重红着脸退开,却感觉手腕一重,三日月再次抓住了她。
八重看了眼三日月,对方还是笑眯眯的表情,眼中新月明亮,如同澄月倒影在静水之上,然而平静的水面下,仿佛有暗流涌动在目力不可及的深处,有浓郁的情绪沉淀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