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我不会离开你,就算你真的要杀了我。”阿罗说。
有那么一刻,怒火从胸腔中升腾而上,她朝着阿罗走了几步,锋利的爪子几乎离他的脖子只有几厘米,只要不到一秒中,她就能将阿罗撕成碎片。
阿罗真的没走,哪怕他真的在尤妮丝的眼中看见了杀意。
只不过杀意这种东西,只有这么一瞬间,一瞬间后,尤妮丝垂下了手,另一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知道,她下不了手。
“好,你不走,我走。”她仰着头,虽然是笑着,却觉得眼泪已经冲破了自己手掌的阻拦,滑到了她的嘴边,作为一个吸血鬼,她没有任何人类该拥有的味觉,却品尝到了眼泪的苦涩,“我永远也不会想见到你,阿罗。”
她想走,没人拦得住她。
这一走,他们就将近三千年没有再见。
她这些年虽然对阿罗避而不见,但偶尔还是会想到他,不得不承认,纽约与沃特拉里隔了一个大西洋以及大半个欧洲,时间久了,距离远了,她想起的阿罗都是好的那一面,下笔时也多了些修饰,也不怪乎后世的读者会认为阿罗是一个完美的男主角。
而这个男主角却坐在她的对面,带着假笑,用那种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分来的声音说着:“住在姐姐楼上的是两个老人,血不会太美味,楼下的那个男人刚刚喝过酒,女人的血质量也不是很好。似乎就住在同一层的那对小情侣还不错,姐姐应该会喜欢的,我去把他们抓出来,放他们的血给姐姐喝好不好?”
尤妮丝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不用。”
“难道你真的想学卡莱尔做一个素食主义者?”他嘲讽地笑笑,随即自顾自地摇摇头,“不对,你前些天才喝过人血。难道,是不想让我为你代劳吗?那你想要谁代劳?德米特里吗?”
他说到最后,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收敛,只木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尤妮丝。
“我根本不需要谁代劳。”尤妮丝说完,顿了顿,皱着眉看向阿罗,“你知道我前些天才喝过人血?”
“我什么都知道。”阿罗语气平静地说。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几乎遮住了烛台的一般光亮,他缓步绕过茶几,在这间面积不大的起居室内走了几步,慢慢说着:“我为了找到你,所以去埃及,将德米特里带回了沃尔图里,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替我看着你,你去了哪,交了什么朋友,我都一清二楚,甚至包括你被埋进绿荫公墓,一直到一百多年后,有人掘开了你的墓。”
尤妮丝微微侧过头,看向他,而这时,他也侧过头看向尤妮丝,笑着说:“你不知道,这一百多年,我在你的墓碑前坐过多少次,我知道你就跟我隔着一块薄薄的墓碑,我一伸手就能把这里掘开,可是我不敢,我知道我把你从地底下拉出来,你立马就会离得远远的。”
“姐姐啊姐姐,我这么多年,还没有过不敢做的事情。”他摇了摇头,又笑了起来,不过这个笑倒不是他习惯性的假笑,倒颇有几分自嘲的味道,“你总说我变了,可我在你面前一点都没变,从来都没变。”
尤妮丝闭了闭眼睛,呼出了一口气。
她以前总觉得吸血鬼不用呼吸,但直到今天,才知道吸血鬼可以不用呼吸,但却不能不叹气。
她只有扭过头去,看向阳台被风吹动的落地窗窗幔,生硬地扭开了话题:“听德米特里说,你以前都在听《朗读者》,但是今天没有听……”
“他倒什么都跟你说。”阿罗似笑非笑地说,他走到环抱着双臂,绕到立式钢琴旁,缓缓坐到了钢琴凳上,说,“是的,今天的部分我没有听,我知道你读那一部分就会想起那个斯巴达王子,我不想听见你用你的声音怀念他。”
“就算他早就得到了报应。”
第20章
其实尤妮丝一直都觉得自己非常矛盾,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早就死了,为人时候的一切,早就跟她没有了瓜葛,她不会在意,只一笑而过;而另一方面,她却可以狠得下心,几千年来对阿罗避而不见。
所以阿罗对她问出那句“为什么那些人你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原谅,偏偏就对我这么能狠得下心”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最终,也只能归结于斯人已逝,无论爱恨,早就化作了尘土。
而她与阿罗,却是不老不死,只要她还存在一天,她就不知道怎么去看待阿罗。
那一天晚上停电并没有持续多久,阿罗站在立式钢琴旁,她坐在沙发上,隔着黑暗对视,她能听见墙上挂钟的秒针一格一格走动的声音,那个声音好像是持续了几十下,电灯就亮了一起,仿佛之前静止的时间在这一刻又重新流动起来。
阿罗姿态优雅地靠着立式钢琴站着,朝着尤妮丝伸出自己的右手:“跟我回沃特拉吧,那里有你最喜欢的阳光。”
尤妮丝直视着他,不置一词。
他笑了笑,垂下了手:“我忘了,你不喜欢触碰我的手。”他顿了顿,又道,“我有时间,也有耐心,毕竟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任谁都会习惯等待的。”
虽然已经恢复了电力供应,但是尤妮丝仍然没有吹灭茶几上的烛台,她看着这些在电灯面前显得极为黯淡的烛火出神,直到回过神来,才发现屋内只剩下了她一个。
如果不是对面那只沙发上有人坐过的痕迹,她还会以为阿罗的到来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幻觉而已。
阿罗离开之后,尤妮丝吹灭了蜡烛,趴在阳台上,听着楼下那家快餐店的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觉得自己似乎光凭着听台词,就可以将《权力的游戏》这部电视剧全部看完,这家快餐店是通宵营业,于是她也跟着听了通宵,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夜班店员打着呵欠关掉了电视机,她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屋,想上推特发剧评,掏出手机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前一天从上班开始,似乎就仿佛活在电视剧中一样忙碌,她居然忘记给手机充电了,这一点跟史蒂夫一模一样,托尼经常说史蒂夫没有一点现代人的自觉。
她给手机充上电之后,就开始摆弄起居室里的那台电视机,这一通宵的电视剧算是激起了她对于电视机的好奇心,她想着等她把电视机摆平,就不用趴在阳台上偷听了。
只不过电视机还没摆平,一声电话铃声就已经炸了开来。
清晨的公寓楼正是将醒未醒的时候,电话铃声显得尤为刺耳,尤妮丝放下已经被自己大卸八块半的电视机,快速走到放在立式钢琴上充电的手机旁,多米尼克那张长满了络腮胡的大脸占据整个手机屏幕,似乎下一刻就要顺着信号,撕碎屏幕钻出来。
尤妮丝接电话的动作已经能做得非常熟练了,她刚接通电话,就听见了对面传来的多米尼克的嚎哭声:“天呐斯泰尔斯小姐你终于接电话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不知道这个我们都害怕得不敢睡了!”
相比起多米尼克的放声大哭,尤妮丝则格外的冷静:“发生什么事了吗?”
“您怎么还能这么平静!”多米尼克咆哮道,“媒体平台上都炸开锅了!您快去看看电视新闻!”
尤妮丝回头看了看电视机的残骸,眨了眨眼睛:“我的电视机坏掉了。”
“那去看推特!看ins!看脸书!随便什么都可以!”多米尼克说完,顿了顿,“不过,我还是要加上一句,斯泰尔斯小姐,你还活着,真好。”
他说完立马就挂断了电话,尤妮丝看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界面,皱了皱眉。
她直接打开了推特,然后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信息多到差点死机。
上次发给她的推特信息几乎都是求她保佑期末文学考试通过的,而这次,则大多都是来祈求她千万不要死在邪恶的变种人万磁王的手里。
尤妮丝回想起那个破开直播间窗玻璃,闯进电台直播间号召变种人与他创造新世界的男人,挑了挑眉,然后点开了Google搜索页面,开始使用神奇的因特网了解这位号称“万磁王”的兰谢尔先生。
等她浏览完万磁王的百科主页,脑海中就只剩下一个感叹。
贝斯麦发明转炉炼钢法的时候不会想到一百多年后会有能在天空上翱翔的钢铁人,而她在绝食昏迷被埋进棺材里一百多年后,也不会想到这个世界已经又多了一个神奇的种族。
她想了想,在推特里发了一张自己的自拍,配了一句“大概我是塑料做的。”
这条推特发出去没多久,评论很快就破千了,大多都是庆幸《朗读者》的新主播没有遭遇不测,谴责万磁王顺带再次将“变种人都是祸害”这个话题又刷上了热门,其中还有几句调侃新主播从迷之角度的自拍也能这么好看,看来是质量过硬的美人。
尤妮丝看着这些评论只觉得好笑,她专门挑了一个评论问什么角度才是正常的自拍角度,然后立马收到了十几张不同粉丝的同样的四十五度角俯视自拍照。
她虚心学习过后,再点开自己的推特评论,在一水的赞扬声中,看见了一条画风格外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