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这时候还不知道这两个女子是太后赏下来的,欢天喜地地道:“浣衣房的两个人病了,主子们的衣裳上头花纹精细, 叫手粗的婆子来洗也不成, 那便把她们派到哪儿去可好?”
水澜:“……”
薛宝钗笑吟吟地看他:“王爷, 可好?”
“……全凭王妃做主。”
莺儿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王爷王妃向来恩爱, 她从没见两人红过脸儿, 这会儿便很是放心地出去了。
薛宝钗心满意足地坐下来,继续翻书。完全不理会站在一边的水澜。
水澜看了一眼, 得,《诗经》。作为京城里头的纨绔第一人,皇上的胞弟,叫他看看折子还成, 看这种陶冶情操的东西就不行了,他头疼地道:“你不是说你哥哥那里的账目出了些问题,你要帮着看吗?”
薛家的生意做得一天比一天大,事情自然也多了起来,薛宝钗偶尔也会帮忙看看,就怕亲哥再拎不清。
“嫂嫂会看着的,”薛宝钗毫不在意地道:“我在给宝宝找名字呢。”
水澜一怔,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在她身侧坐下来,取走了那本《诗经》,一本正经地道:“我今天问了皇宫里头的嬷嬷,她们说怀孕的时候不能多看书,费眼睛。你平常要看,叫人念给你听也就罢了。”
薛宝钗“嗯”了一声,反问说:“那她们有没有说怀孕的时候不能生气?”
水澜“嗳”了一声,感慨说:“原来你还会生气啊!”
宝钗眼睛往下一瞥,冷冷淡淡地说:“怎么,我不能生气?东宫那位安的什么心,你不知道?”
水澜说:“她拿捏不住我皇兄,就来拿捏我了——你生气这个?”
东宫太后是先帝的正宫皇后,西宫太后则是当年的穆贵妃,这两人前半辈子就不很对付,这会儿都成了太后了,都还很有精力,见天儿地掐架。
薛宝钗抬眼,盯着他,忽地道:“那两个宫女美貌么?”
“还行——比你差远了。”水澜说着,笑着去摸她的肚子,“吃醋了?”
“这有什么好醋的,”薛宝钗很烦他,所以脸上故意挂着温柔的笑容,“您听过谁家的王妃管着太后给王爷纳妾的?——皇后尚且没资格管皇上呢,还不得上赶着去劝他雨、露、均、沾?”
说来也奇怪了,外头谁不道睿王妃是个和善人儿,虽然成亲这么久以来,睿亲王硬生生是连个侍妾也没有——要不然东宫太后也不会这么着急,一知道薛宝钗有孕,就急吼吼地往这边塞人了。收不收倒是其次,横竖能恶心这对小夫妻一番,那也是赚了。
话说回来,薛宝钗虽然笑吟吟的,水澜却皱起了眉。
和外人不一样,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薛宝钗就是个普通的商户出身的女子,什么贤淑端庄、温柔敦厚,那都是假象。哪个寻常的女子能把公主伴读活生生当成成幕僚的?她就是。
王府上上下下的事务,不论内外,她管得比水澜这个正经亲王还多,正因如此,水澜比谁都知道,她冷漠起来,未必就是恶语相向、不理不睬,而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谁亲近就能扎死谁的那种。
水澜把茶杯放下,“哦”了一声,想了想,同她说了个笑话:“你觉得什么鬼最可爱?”
“……”薛宝钗已经习惯他动不动来这么一句了,“你说呢?”
水澜一本正经地道:“众鬼评选之后,认为是吊死鬼最可爱。因为他死了还不忘吐舌头。”
“……”
好冷啊。
不过薛宝钗却没有绷住笑了出来,倒不是笑话好笑,而是水澜把他那张好看的脸凑到她跟前,很轻地吐了一下舌头。
这一笑,就冰雪消融了。
水澜亲亲她的鼻尖,把人抱到腿上坐下。她原本就比那些纤瘦的女子圆润些,孕妇的体温也偏高,往他怀里一靠,像抱着一个暖融融的大宝贝,“明天进宫一趟,叫母后去她那里吱一声儿,闲着没事多活几年,别尽惦记这小辈的后宅事情……我不好顶撞长辈。”
宝钗困倦地“唔”了一声,想了想,又说:“别叫母后去说了,我去东宫那儿请安吧。”
第二天,薛宝钗依旧温温柔柔地笑着,温温柔柔地给东宫太后请安,温温柔柔地回王府了。
至于那位使绊子的东宫太后,据说气得两天没见人,先帝的小老婆们去请安,全给赶回去了。水沁听闻忧心忡忡,摸着薛宝钗的肚子说:“母后年纪大了,愈发的执拗了,宝姐姐你别和她计较——哥哥怎么说?”
薛宝钗说:“他说得罪不起我,怕我拿银子砸他,惧内就惧内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自行脑补宋小宝的“雨露均沾”表情包(滚!)
番外篇幅不定,时间不定,请大家跟着佛系的作者一起说:“都行,可以,没关系。”
上一篇文的番外我是征集过大家的意见的……这一篇大家也可以提啊,具体到剧情都行。不过写不写,就要看缘分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番外(二)
夜深了, 王颀的书房却还是亮着灯。
众多不速之客个个眉目疏朗, 锦衣华服, 要不是好好的不走大门非要翻墙, 王颀还真信了他们“有正事”的鬼话。
桌上的鱼缸里,那只乌龟慢慢悠悠地吐着泡泡。
王颀随手抓了一把龟食喂它, “怎么,今天都被赶着睡书房了, 才想到到我这里来玩?”
贾蔷嗤嗤地笑:“听您这口气, 这书房怕是没少睡啊?”
水溶大笑,“我就说早上怎么赵老头一怼你就炸,感情是受了气了?”
眼见着他们要忘了正事,水澜赶紧喊停,又说:“白天才传回来的军报, 你们都忘了?”
众人深夜前来, 不是为别的, 而是边疆战事又起,驻边的南安郡王战败, 现在朝廷里分成了两派, 一派主战,一派主和。
主战倒也不稀奇。水溶很喜欢提拔年轻官员, 年轻气盛的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区区边陲之地,弹丸小国,却把泱泱大朝逼得没有还手之力,说出来都惹人发笑。
主和也有道理。一来先头平安州一役, 使得本朝元气大伤,这会儿确实也没有太多的财力发起战争;二来则是南安郡王的身份特殊。四大郡王,皆是世袭之职,这位打了败仗的郡王爷按辈分是水溶的亲皇叔,虽说天家无父子,水溶连亲爹在世的时候都盼着他死,但是私底下和明面上是不一样的——要是贸然出兵,这位皇叔性命难保,言官的折子能把他喷成筛子。
在场众人,包括皇帝本人,却都是主战派。
众人商议了一番,说好了先挑拨哪个小喽喽去参一把主和派的那几位,再一层层地往上去。水溶道:“本来朝廷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外祖父自打当年受伤之后,就不怎么带兵出征了,此事还要麻烦阿颀你。”
王颀自然不会推脱。都说父子不同朝,但王子腾身在内阁,这会儿他又分管兵部,算是皇恩浩荡——水溶这人精不走没用的棋,想必早就料到了如今的局面了。
“勋贵那边,我去透个口风,”水澜笑眯眯地说,“这群饭桶没什么厉害的,打嘴仗和抱团是一等一的好。我到时候说是皇兄你的意思,他们估计能用脸皮当城墙,堵住那些言官嗒嗒嗒的屁话。”
贾环最苦,他说:“你们许是不知道,今天南安太妃上门来了,见了我姐姐,回头就说要收我姐姐当义女,王氏喜得眉飞色舞的——横竖不是她亲生的。我瞧着,他们倒是把这和亲当成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贾蔷亦道:“怎么逃过一个孙绍祖,又来个什么蛮夷国王?你姐姐们的婚事,也真是多舛了。横竖皇上在这儿,要不咱们求他指个亲?”
水溶笑道:“你叫她们自个儿挑好了夫婿再来找我,乱点鸳鸯谱可缺德,母后能念到我一个头两个大。”
“打住打住,”水澜翻个白眼,“你们在这儿念叨女孩子家的婚事,就够缺德了。看家里那几位晓得了,不再叫你们睡书房——”
敲门声忽然响起,王颀问:“什么事?”
“夫人让奴婢过来问问,您反省好了没?”外头细声细气地道。
王颀迎着一众揶揄的目光,镇定地道:“叫她先睡。”
“夫人说,您要是说‘叫她先睡’,就叫您再睡半个月的书房,”外头说,“要是您答应了以后不再欺负哥儿,她就等着您。”
“哥儿?哪个哥儿?”水溶好奇。
众人无声地给他解释:“林昭玉。”
林昭玉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林家夫妇老来得子,很是管不住他,他唯一害怕的就只有一个林琯玉,连王颀这个姐夫都得靠边站。
“……”
“您答应吗?”
“林琯玉,”王颀阴沉沉地说,“滚进来。”
外头一声轻笑,有人推门而入,并不是什么丫鬟,赫然是林琯玉本人。她敷衍地向皇帝和王爷们请了安,撸了贾蔷贾环的狗头,这才冲着王颀翻白眼,“哦,你睡书房也很如鱼得水么。”
她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前段时间害喜折腾了王颀一番,自己也瘦了许多,这会儿还没有胖回来,肚子就很是显眼,仿佛人都站不稳似的。王颀一把将她扶住了,垂下眸子沉声说:“大晚上的胡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