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瓶火,同样在火光里会闪现出一个人头的样子,或者从树上突然落下一个吊桶,把人活活吊死。
凤凰火,顾名思义,就是像鸟一样的火,这个看上去也不是。
姥姥火就更不用想了,就是一个生前会跑到庙里去偷灯油的老婆子死后灵魂化作的火焰,总在半夜跑出来吓人……没准这个就是了。
幸村精市觉得自己的大脑现在就像运行过度的CPU,随时都有可能温度过高烧掉,可现在要是真的乱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没在噩梦里挂掉反而在这种地方着道,怎么说都不甘心。
一首笼中鸟被翻来覆去的唱,直到最后一句歌声响起作为终结。
嘎嘎的声音难听的响着。
“背后面对你的是谁呢!”
“咯咯咯咯咯……”
脚步声哒哒的走进了神社的里面,光雾仍就将他笼罩住,看不清人脸,但是清晰的祈祷声却传了进来。
……
这是一个全身都着着白衣的人,披头散发遮住脸,它脚上穿着双只有一个齿的高底木屐,胸前还挂了一面镜子,头上戴着三只脚的铁架,斜斜的放着木盆,上面顶了三根蜡烛。
它一边唱着笼中鸟,一边手舞足蹈的跳。
就算是礼仪最周全的淑女,穿上单齿的高底木屐,也很容易在走路的时候滑倒,更别提这双木屐还经过了滑腻非常的青苔,那青苔已经生长很久了,并不比新鲜的青苔干燥。这种植物很有意思,别的植物通常都是越老越干,而它却刚好相反,在阴暗的角落里生长越久,反而受到阴气滋润。
穿着这样高的木屐跳舞很吃力,它跳着跳着就把两只木屐都甩了开。
神社的地面已经有很久都没被处理过了,地上没有被细心的擦过也没有认真的打蜡,木做的地板经不起时间的打磨,上面的木板早就有些被虫蛀,有些经久被腐蚀,露出粗糙的截面或尖锐的木刺。
它的脚掌一踏一踏的踩在上面,似乎根本就感觉不到被木刺扎进脚心的痛处,褐色的木头上沾满了血迹,尖利的刺扎进肉里的时候,发出噗噗的声音合着节拍。
血流出来,流到地上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有什么东西把它吸收掉了,地面变得干净,同时也变得潮湿起来,像有一块大舌头,把滴落在地面的血连同灰尘舔舐的干干净净。
似乎终于跳累了,它停下来。
它从头顶的木盆里取出了一把铁榔头和五寸钉,又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稻草扎的小人上。
扭曲的空间里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它抬头张望了一下,神座上坐着的神明似乎正咧着嘴看笑。
“咒人先咒己,挖坟挖两处。”
它举起手中的五寸钉,朝稻草人的手猛的扎了过去。
稻草人的手被他扎的飞了一下,像夏天女生被风撩起的裙摆,轻轻飘的一下,又落了下去。
又扎一下,依然反复。
它的牙齿咯吱咯吱的咬着,忽然抬头,被头发遮住的脸庞露了出来,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眼里尽是鲜红的血丝,甚至整个眼珠子都充血,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握着稻草人神情癫狂的用力甩,似乎要把稻草人胃里的东西甩出来似的。
嘴里念念有词:“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一滴血都没有呢?
“呵……”
“是人类……”
空荡荡的房子里忽然传来人的叹气声,男人握着手里的稻草人猛的四下张望,可是什么也没看到。
那个声音还在不停的回荡着,像魔音穿脑让人没办法忽视:“啊啊……我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与祈祷的人类了啊……终于又来了一个,真是美味的味道……嫉妒的香气……你在嫉妒着比你优秀的人,他是你的上位者,牢牢的压在了你的头上让你喘不过气来,你想取代他,但是又没有本事改变这一切……哈哈哈哈哈——”
“这就是可笑又可悲的人类呀,妄图借助神明的力量来改变这一切……”
“我们都是一样的……”
“一样被驱逐……”
这房间里不止一个声音,有苍老的,有年轻却杀气腾腾的,有男的,也有女的。
一个扭曲的女声愤恨:“我们堂堂神明,神位竟然被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类女人占有,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杀了她——桃园——”
“杀了那个女人,桃园奈奈生!”
“杀了她!杀了她!”
“与其想那么长远的事情,不如想想眼下这个男人应该怎么处理……他的心愿真是可口,我感觉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进来了,我的力量恢复吧,啊哈哈哈……”
男人的脸色比之前要苍白得多,他的嘴唇却无比鲜艳,因为被牙齿狠狠的咬着,甚至要渗出血丝,可是除了这样没有其他办法压住到口的尖叫。
“神明大人,我有愿望,您一定能够听见我心底的愿望……”
扭曲又尖锐的女声咯咯笑:“我当然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了,神社本来就是帮人类实现心愿的地方,你的愿望会被达成的——只需要做好几个小步骤,没有人可以再干扰你的成功,对,你之所以会失败完全是因为别人的阻挠,只要把那些家伙除掉就不会再有事。”
“——把你手中的稻草人钉到神社里的御神木上,用你的血抹到你想诅咒的地方,你的愿望就能够成真,人类……”
拥挤的感觉一瞬间就不见了,神座上的神明依然微笑着,芜杂的噪声终于慢慢消失,神社又变得和之前一样安静。
可是这种安静和之前已经截然不同了,之前的安静带着荒凉破败的气息,而现在的安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男人低头看着手中的稻草人,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
这真是一个疯狂的夜晚,幸村精市从前从未做过这样大胆的事情,简直是拿命做赌注——严格说起来,输的概率更大一些。
那团烛光悠悠然的出去,雾气散了些,幸村精市终于看清那是一个身着白袍的人,头上还顶着一个木盆,以及奇奇怪怪的东西,个子高,骨架看上去更偏向于一个男人。
他伸手摸背,一摸一手汗,这个地方明明冻得要命,汗水就像没关的水阀一样,水不停的往下流,幸村精市舔了舔唇,觉得口渴的要命。
现在可没那个条件给他喝水,眼看那个穿白袍的男人就要出去,幸村精市没有犹豫纠结,悄悄地从侧门里走出去,跟在他背后。
有一只雾气凝成的爪子,眼看就要抓上他的脖颈扼住,却被横空出来的一爪子劈碎的干净。
女妖尖锐的惨叫一声,捂着断裂的手眼精瞪圆了:“是谁?”
幸村精市下意识回头,什么也没看见。
算了,估计是幻听,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阻挡住刚才那个人。
他神情复杂。
这个人他是认识的,尽管立海大网球部也有几百个人,可是每一个人他都认识,有分别的只不过是熟悉程度不同而已。
可是部里的一个成员。
刚才幸村精市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听见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咒人先咒己,挖坟挖两处
——神明大人,我有愿望,您一定能够听见我心底的愿望
——我想毁了他的右手
夜半三更,这样恶毒而凶戾的咒语,在这种鬼气森森已经破败的神社许愿,是希望自己的愿望被什么样的神明实现?
幸村精市即便再怎么不懂这些事情,也知道一个地方受供香火才会受到一方神明的庇佑,人类和神明是互相依存互相帮助的,如果这个地方的神明已经是堕落之神,而男人也没有提供香火或者其他,那他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如果他做的事情真的成功了,也一定会付出很高的代价。
这就像是放高利贷,一下子就能借到一大笔的钱,可是利息却不是一般人轻易还的起的。
他尽量放轻了脚步跟在对方身后,好在身形轻盈没发出什么动静惹人注意。
又或者是对方根本全心全意都在诅咒的事情上,根本就抽不出什么精力来关照一个旁的人。
虽然不想用这种想法去揣度部里的成员,可是眼下这种想法竟然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一个,幸村精市心里苦笑,手肘上的黑线又长了一点,快到达终点,如果在那之前没能成功阻止他的话这只手也许真的就不能用了。
纵然不想引起纷争,但是幸村精市也不是任对方欺凌到自己头上也不反抗的傻白甜,曾经网球就是他的整个生命,而手就是整个网球,他绝对不可能做出任何让步。
身着白袍的男子停在御神木下,他挣扎的看着手里的稻草人,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将稻草人贴在了树上,他的手里捏着一根五寸钉。
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
只要诅咒一直延续到第七天的满愿之时,把这个五寸钉钉在下咒对象的替身身上,他身上相应的地方就会莫名产生剧痛,然后彻底的废掉那个部位。
“你真的打算这么下手吗?”
幸村精市冰冷的声音在男人身后响起,他本来就做贼心虚,手一哆嗦就把手里的稻草人和钉子都掉到了地上,又掩耳盗铃的用脚踩住,仿佛这样不被看见就能掩盖自己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