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她害了赵安。
赵宁提及赵安时,语气里满满都是愧疚,展昭不知里面的原因,只道是赵宁与赵安姐妹情深的缘故。
展昭想起那夜乐平公主与陈世美说的话,思索了一会儿,道:“只怕公主未必肯听郡主的劝说。”
“你也这样认为?”
赵宁问道,不禁有些泄气。
展昭点点头。
赵宁稚气的小脸满是纠结,她揉了揉脸,道:“不管皇姐听不听,我总是要说的。十五年姐妹一场,我不忍心她结局凄凉。”
展昭道:“既然如此,那展某祝郡主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听展昭这般说,赵宁脸上的郁色散了几分,低头抿唇一笑。
地龙烧得火热,檀香在温暖的环境中燃出袅袅云雾。
赵宁忽然胸中闷热,连忙转过身,帕子掩唇,不住地咳了起来。
展昭微微皱眉,目光瞥向南星临走之前放下的汤药。
展昭端来汤药,递给赵宁。
赵宁摇摇头,小脸咳得通红,道:“没用的。”
赵宁指了指桌上的描金水壶,示意想喝那个。
展昭放下汤药,倒了一杯水,端给赵宁。
赵宁小口轻啜,一点一点将水喝完。
喝完水,赵宁轻声道:“这些药,我喝了十五年,若是有用,我的身体早就好了,又怎会拖到现在?”
“只是我不想让父王母妃担心,没有直将药倒掉罢了。”
展昭自幼身体康健,极少生病吃药,自然不知整日病病歪歪是个什么心情。
他看着赵宁手按着胸口的虚弱模样,眉头紧锁,想了半日,道:“郡主...”
“保重凤体。”
赵宁笑了笑,眉目里全是心满意足的畅怀。
上一世,展昭是她的远不可攀。
重活一世,能这般与展昭相处,说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她已经很知足了。
赵宁道:“谢展护卫挂心。”
午后的阳光透过茜纱窗照进屋来,在展昭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展昭踌躇半日,温声开了口:“郡主之病,可有救治之方?”
赵宁一怔,不曾他竟会关心自己,微微一笑,心却柔软到不行。
“父王曾请过一位得道高人,那高人说,不死草或许能够救我。”
“不死草?”
“是的。”
赵宁点头,语气里有些唏嘘:“不死草,又名九死还魂草、万岁草,医书上却是不曾记载的。或许是那位高人不忍父王伤心,才说了这个东西来哄他。”
赵宁面上淡淡的,全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展昭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许是不忍见一个鲜活的生命从世上消失,展昭道:“不死草?”
展昭略一沉吟,道:“展某记下了。明日展某托江湖中的朋友打听一下,一有消息,便立刻来告知郡主。”
好闻的檀香充斥着鼻尖周围,面前男子剑眉星目,目光清澈如水。
赵宁捂了捂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心脏处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赵宁笑眼弯弯,道:“如此,便多谢展护卫了。”
展昭起身向赵宁告辞,南星遣散了守卫侍女。
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小楼亭榭深几许,那抹淡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反射着金光的琉璃瓦处。
“备轿,我要去看皇姐。”
赵宁道。
公主府,侍从来回陈世美,寿宁郡主造访。
陈世美问道:“公主知道吗?”
侍从道:“还未告知公主。”
陈世美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丢在地上,道:“你做的很好。”
侍从忙不迭捡起银子,放在嘴边吹了吹。
陈世美道:“你告诉郡主,说公主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若她仍要过来,便把她带到我的书房。”
侍从道:“遵命。”
陈世美又道:“莫叫公主知道了,否则的话...”
陈世美眼睛微眯,目光冷了下去,侍从忙道:“属下定不会让公主知晓。”
公主府外,侍从隔着轿子向赵宁回话。
赵宁迟疑道:“皇姐身子不适?”
侍从道:“是呢,升平楼宴上受了些风寒,怕将病气过给郡主...”
赵宁笑道:“皇姐既然病了,那我就更应该来看她了。”
“这...”
南星揪住侍从的衣领,道:“怎么?郡主的话你也敢不听?”
“不不不...”
侍从连忙摆手,道:“请郡主落轿。”
赵宁跟着侍从绕过假山,走过九曲回廊,眼前景致越发开朗,赵宁止住了脚步,道:“这不是去找我皇姐的路吧?”
侍从弯腰陪着笑,道:“公主身子不适,叫驸马代为接待郡主,还望郡主海涵。”
赵宁正欲说话,却见陈世美抱着一个暖炉,大步走了过来。
陈世美道:“阿宁。”
挥挥手,侍从连忙退下。
陈世美将暖炉塞给赵宁,笑着道:“阿宁,你怎么过来了?身体有没有好一些?我前几日得了几只老山参,正准备给你送过去呢,你今天既然来了,也省得我再走一遭了。”
端的是亲热又熟稔的口气,叫人挑不出一点错。
赵宁的护甲划过暖炉,道:“我皇姐呢?”
陈世美笑了笑,没有回答,却道:“外面冷,进屋里说。”
说着便在前面带路。
陈世美走了几步,发觉赵宁并未跟上,便又回到赵宁身边,疑惑道:“阿宁?”
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的身上,他的眉目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温润。
这的确是一个好相貌。
与展昭的英气逼人不同,陈世美更多的是儒雅倜傥,他永远带着三分笑,不着痕迹地将周围的人照顾的很好。
陈世美道:“阿宁,外面风大,我们到屋里说,你要打要骂都随你,只是有一点,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赵宁叹了口气,跟他进了屋。
陈世美给赵宁倒上她喜欢的茶,桌上还有她平日里爱吃的小点心。
陈世美道:“你还是第一次来这呢,你等会想吃什么?鹿舌?还是芙蓉八宝鸭?府上新来了一个厨子,做的汤很不错...”
“陈世美。”
赵宁微微皱眉,打断了他的话。
陈世美脸上有了几分落寞,道:“阿宁,你还是第一次这样叫我。”
“你还是把皇姐叫出来吧,我不想跟你说话。”
想起他做的事,赵宁不禁彻骨心寒,一个人的心究竟有多狠,可以对陪伴了自己数年的妻子下手?甚至连子女也不放过?
陈世美叹了口气,道:“阿宁,你怎么不明白,公主是不会见你的。”
陈世美倒上一杯新茶,抿了一口,看着赵宁,道:“我有妻女的事情,公主早就知道。”
赵宁脸色微变。
陈世美继续道:“我跟公主的事情,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赵宁的眸色暗了几分,道:“你当初若与皇姐讲清楚,皇姐是不会...”
“你错了。”
陈世美打断赵宁的话,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道:“阿宁,你虽然生在皇室,却一点都不像皇室的人。公主不能嫁给纨绔,权重的子弟又不敢娶她,而我,是最好的人选。”
“无论我有没有妻小,陛下都会赐婚。天子赐婚,我不得不从。就算我之前有妻小,娶公主的那一刹那,都不会再有妻小了。”
陈世美握着杯子,眸中是隐忍的悲伤。
“香莲是个好妻子,是我负了她。”
赵宁睫毛颤了颤,道:“你不仅负了她,你还派人杀她。”
陈世美苦笑,俊秀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奈,道:“若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会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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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挣扎
“这怎么可能?”
赵宁险些惊呼出声。
上一世事情历历在目,这一世若非展昭只怕秦香莲母子三人早已葬身荒野,而造成这一切,居然不是陈世美?
陈世美苦笑,一脸无奈,道:“看吧,你果然不信。”
赵宁警惕地打量着陈世美,他那张俊秀的脸上满是无能为力的悲伤。
陈世美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再不济,也是饱读诗书之辈,怎会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之事?”
“我曾给家里寄过银钱,你信也不信?我曾经派人接他们来京都,你信也不信?我也曾向太师说明,我家有妻小,无法迎娶公主...”
“等等。”
赵宁打断了他的话,发觉了端倪:“你与太师说过?庞太师?”
陈世美点头,道:“不错。”
陈世美眸子浮现一抹无奈,他抿了一口茶,道:“太师道,一个赤手可热的驸马爷,从此飞黄腾达,还是不弃糟糠之妻,金科状元一世七品县令,太师要我自己选。”
“阿宁,你生而尊贵,衣食无忧,万事遂心,你所忧虑的,可能也只是今天究竟穿哪件衣裳,明天戴哪朵珠花,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壮志未酬是怎样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