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去吧,南星去给我取药材了。”
赵宁泫然欲泣,不知该气该哭。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展昭怎么会认为她喜欢陈世美呢?到底哪一点出了差错?
展昭转身欲走,又见赵宁缩成一团,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一张小脸疼得满是虚汗。
若自己走了,这个小郡主会不会哭?
展昭心里突然出现这个想法。
展昭的脚步停住了,看了赵宁半日,踌躇道:“郡主,可否让展某看看伤势如何?”
他满以为赵宁会拒绝,谁知赵宁竟点了点头,轻轻拉开一点裙摆,露出肿的如包子一般的脚腕。
展昭呼吸一滞,不知该如何评价赵宁的这种行为。
不是说,皇亲宗室的人都是七窍玲珑心、最不轻易相信人吗?
这位郡主,为何对他毫无防备?
“这是脱臼了。”
展昭看了看赵宁的脚腕,神色复杂。
“郡主忍耐一下,展某帮郡主把骨头接上。”
她既然信他,他若再扭捏于俗礼,便不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了。
展昭将巨阙剑放置在地毯上,准备给赵宁接骨。
“会不会很疼?”赵宁问。
展昭摇摇头,道:“不会。”
话刚出口,见赵宁那双红着的眼睛,展昭不是什么文人墨客,却也想起了梨花一枝春带雨这句话。
心暮然软了三分。
赵宁是身娇肉贵的郡主,不是什么行走江湖多年的女侠。
展昭忽然有些心虚:“应该...不会。”
赵宁的脚腕,若是拖久了,反而更疼,倒不如他下手快些,只疼那一瞬。
“那你轻点——”
赵宁话音刚落,展昭按着赵宁脚背,稍微用力,往上一推,脱臼的骨头回位了。
“啊!!!!”
“撕——”
赵宁瞬间抓狂,饱含着雾气的眸子化成了水,染着凤仙花的长指甲直将展昭的手背抓出几道血印子。
展昭闯荡江湖多年,第一次伤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而且还是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女人。
南星端着汤药推门而入。
入目的是展昭握着赵宁的脚背,赵宁抓着展昭的手背。
南星反手就将跟随而来的守卫侍女关在门外,将汤药放在桌上,狐疑道:“郡主,青天白日的,不太合适吧?”
展昭想抽回手,奈何赵宁抓得太紧,只得解释道:“郡主从凳子上跌落,展某只是给她接骨。”
赵宁疼到飙泪,揪着展昭的手背:“我快疼死了。”
“做这种事,哪有不疼的?只是动作好歹小一点,王爷跟娘娘都快被你惊动了。”
南星一边说,一边朝门口走,道:“我去外面看看,你们继续。”
临走之前,南星仍不忘关好门窗。
外面站了一圈的侍女守卫,双目炽热地看着南星。
南星面不改色心不跳,道:“看什么看?都散了吧,没见过郡主没吃药的模样?”
赵宁后知后觉,问展昭:“南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展昭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懵懂的赵宁,道:“展某一介男子,要这累名无用,只是连累了郡主的清誉。”
赵宁红了脸,尴尬地收回了手,道:“我也不知道南星会这个时候回来。”
“不过,南星从小跟着我,嘴巴最严了,不会跟人多说的。”
赵宁想了半日,道。
展昭看着赵宁若有所思的表情,后面想说的话就噎在了肚子里。
这位郡主关注的点,是不是有点奇葩?
经过接骨这一事,被展昭误解喜欢陈世美的愤慨冲淡了不少。
赵宁红着脸不敢去看展昭,只是轻轻揉着脚腕,试图分散被南星误解的不好意思。
展昭道:“郡主现在再试一下,是否能够站得起来。”
赵宁试着起身,刚想去扶身边的展昭,却见他退了一步,赵宁有些疑惑,目光纯纯地望着他。
那是一双如春水缠绵秋水涟长的眸子,带着未经人事的懵懂。
展昭曲拳轻咳,脸扭在一边,手里将巨阙剑递了过来。
赵宁扶着巨阙剑鞘,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展昭握着巨阙剑的另一边,牵着她在房间里渡步。
过了一会儿,展昭道:“郡主既然能走路,想来也没什么大碍了。”
赵宁觉得还有点疼,便道:“还是疼。”
展昭想了想,道:“请御医过来看一下?”
赵宁摇摇头,皱着脸,道:“还是不了。你说没事,那应该就是没事了,若是因为这点事再叫御医过来,父王和母妃不知道又该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展昭微微一怔,随即道:“还是请御医再看一下比较好。”
“我说不了就不了。”
赵宁难得固执起来,展昭见此,便不再多说,好生嘱咐了她需要注意的事项。
赵宁的小脸白白嫩嫩的,因刚才疼哭了的原因,小脸有些泛红,未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
因为刚刚哭过,她的眼圈也是有些发红,呵雾成水,那双眸子也是水汪汪的,让人没由来得心就软了下来。
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就直直地盯着展昭,声音带着三分委屈七分不满:“你为什么会觉着我喜欢陈世美?”
阳春三月,池水破冰,枝头上偷偷长出新绿,花儿们也闹在一起。
盈盈绿色,艳艳花红,春/色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世间。
展昭下意识地握了握手里的巨阙剑,努力地回想着那夜赵宁醉酒的场景。
“那夜郡主与陈世美的对话,展某都听到了。”展昭道。
“这个我知道。”赵宁答道。
展昭问道:“郡主还记得那晚发生的事情吗?”
赵宁的脸有些红,那夜装醉的事情,是她两世来做过最大胆的举动。
赵宁的眼神有些飘忽,不敢再盯着展昭看。
赵宁低着头,小声道:“记得。”
展昭叹息,道:“既然记得,郡主又为何问展某这个问题?”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最不能控制的,便是内心。情又因心动,展某不才,浪荡江湖数年,知心乃平生最不能控制之事。郡主豆蔻年华,情窦初开,实属再正常不过之事,郡主无需因此事而自责不安。”
赵宁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展昭继续道:“陈世美为新科状元,才高八斗,一表人才,前途不可限量,只看这些,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郎君。”
展昭顿了顿,又道:“只是虎毒尚不食子,陈世美不赡养父母,导致老人饿死饥荒,又对发妻子女下毒手,人性尽失。这种人,败絮藏金玉,实非可托付终身之人。”
赵宁握紧了帕子,刚受完伤的脚实在难以支持她再次站起来与展昭理论。
赵宁肩膀微抖,不知是气是羞,好半晌,才艰难开口道:“我...我到底哪里喜欢陈世美了!”
展昭揉眉,道:“郡主那夜说,您与公主姐妹情深,如今为了一个陈世美而决裂。”
赵宁点点头,道:“不错。”
展昭困惑地看了看赵宁,不知她为何这般坦荡,道:“郡主还说,你等的人不会再来了。”
赵宁又点点头,道:“对啊,我原本等的是我皇姐,谁知来的是陈世美。”
赵宁道:“我得知陈世美家有妻小,想劝皇姐与他合离,便设宴在凤仪亭,想好好与她分说清楚,谁知来的竟是陈世美。”
赵宁又看了一眼展昭,继续道:“...后来的时候,你就都知道了。”
这些说辞,实在坦荡的让人无暇可指。
展昭:“...”
好像误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位郡主,原本对陈世美并无情愫,只因不愿公主被陈世美所骗,才这般行事。
展昭深呼吸一口气,对赵宁抱拳道:“是展某误解了郡主。”
第10章 发芽
赵宁也松了一口气。
被心上人误解自己喜欢另一个男人,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屋内檀香袅袅,展昭额前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
展昭无疑是生的很好看的。
锋利的眉,清澈的眼,英挺的鼻,薄薄的唇,糅合在一起,便是一个极其英俊的长相。
他笑的时候,眉目舒展开来,如春风拂面,让人的心都跟着软和下来。
赵宁趁展昭并未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面对着喜欢的人时,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心都是柔软的。
赵宁嘴角微微勾着,一直在疼的脚腕此时都消了几分。
展昭抬头,她便连忙收回了目光,装作看自己手上新染的凤仙花。
展昭道:“展某已经将秦香莲母女接到开封府,郡主以后有什么打算?”
赵宁摆弄着指甲,道:“我原来只是想让皇姐看清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陈世美今日能这样对秦香莲母女,他日有更大的诱惑时,便能对皇姐下毒手。”
“这样的人,不值得皇姐去喜欢。”
赵宁轻轻道,眸子里的神采淡了几分。
若非当初她牵线做红娘,赵安与陈世美又怎会这么快便情投意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