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瓶儿根据眼缘,随手点了两人。这两人一高一矮,一个稍瘦、一个偏胖,但看起来都是老实人。
西门庆问:“再多挑几个?这两个人够用吗?”
李瓶儿想了想,不知道这些人的月银是谁给,如果是他给,挑一百个也行啊,只要庄子装得下就行。万一,是要她给呢?那她不是浪费自己有限的钱财吗?
李瓶儿摇摇头:“够用了,这已经比大姐姐使唤的人还要多了。再挑几个,若传回府里,又是一场闲话。”
西门庆没办法,只好自己随手又挑了几个小丫环和小厮,放到院子里跑跑腿或传传话,然后让伢婆子跟玳安去结银子。
一丈青等那些人下去了,笑着上前道:“还请老爷、娘子先给她们改名。”
西门庆愣了愣,看着倚翠,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见她一头乌发黑鸦鸦的,便道:“还叫倚翠吧。以后用心在这里伺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倚翠低头应是,福了福礼。
新买的两个下人,以及西门庆都看着李瓶儿,李瓶儿怔怔地问:“看我干什么?”
西门庆失笑道:“这两个是你挑的,将来也是伺候你,当然是你给她们取名字了。”
绣春见来了同伴,脸上一阵欣喜。李瓶儿看一眼绣春,又看看她俩,便道:“干脆,就叫绣夏、绣秋?”
她指着偏瘦的叫绣夏,夏天食欲不好,瘦是必然的。稍胖的另一个便叫绣秋,秋是长膘的好季节。
绣春见自己的名字打头,笑道:“六娘取的名字真好听。”
西门庆道:“你真可会偷懒。”
李瓶儿不服气:“你不是也一样?我总算比你好一点吧?你可是一个字没改的就让人家用了原来的名字。”说完,一人赏了她们一根银簪。
三人接了,磕头谢恩。
取好名后,一丈青领着她们先下去梳洗,领新衣,然后安排住宿的地方,再歇息一晚,第二天开始当值。
谁知,勤奋有上进心的倚翠主动来伺候二人吃晚饭了。
☆、十九章
西门庆因李瓶儿初来庄子上,无论如何也得陪着住一晚,看她安顿好才好回城。
午睡醒后,挑了下人,人手一下子变得充足起来,那些新买的粗使丫头和婆子就不像近身伺候的丫鬟那么好运了,可以歇息一晚再当值。她们一被挑中,立马领到了院中或厨下开始帮忙。
绣春领着几个梳洗过后的小丫头,急急忙忙地收拾李瓶儿的箱笼,将她惯用之物一一放好,这才松了口气。
西门庆则和李瓶儿在西厢榻前下棋喝茶玩耍。
李瓶儿不会下古代的棋。别说古代了,就连现代的棋她也只精通五子棋,要不就是略懂大概规则的象棋。
西门庆让绣春在百忙之中先帮他找出了棋盘,才刚下了半局,他就哈哈大笑:“六娘,你病了一场,棋艺竟然生疏了这么多!”
李瓶儿真想扔了棋子不玩,可是一想到,未来的几十年她都将在这里度过,没有工作,没有娱乐,没有朋友,此时不学棋打发时间,更待何时?于是,她满脸堆笑,讨好地说:“我知道老爷一向善于下棋,不如今日好好教教我?我病得迷迷糊糊,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西门庆也不在意,只当她是人逢剧变才心性大变,当场就细细教她。
李瓶儿人聪明,又用心,不用三局就学了个七七八八,两人倒下得不亦乐乎,虽然尽是李瓶儿输。
西厢日光照射时间长,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不知不觉就玩到半下午。西门庆见她精神尚好,不见倦色,心里不禁更满意,道:“你在这里好好养病,若有什么缺的,就使小厮回去府里拿,不要客气。”
李瓶儿捏着棋子的手一顿,看着沐浴在西照之下的西门庆,只见他眉眼俊朗,富贵逼人,是个难得的美男色。
她微微弯着嘴角,似笑非笑,问他:“庄子里这些下人的月钱是怎么给的?这里要用的米、油之类的杂物,全都从府里拿吗?”她其实还想问一句,我有没有月例银子的?原书中似乎没讲过这个问题,但从她看过的各种古言小说来讲,月银是个不可或缺的好东西啊!
原书中那么跋扈嚣张的潘金莲,时常也为钱发愁,甚至连自己亲妈坐轿子来府里的车钱都不肯替付,若她也像别的书中那样,一月有个二三十两的月钱,也不至于困窘至此。
西门庆笑了,阳光中的他显得更加英俊和气,眉眼都笑得弯弯:“说什么胡话!你是我的女人,这里所需要的一切自然是我来付。你缺钱使?想买什么东西?把想买的东西写下来,我一一买给你,下回来看你,正好给你带过来。”
呸!李瓶儿在心里暗暗啐他一口。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不让女人碰他一分钱吗?除了他的正妻吴月娘能帮他管钱之外,其他的孟玉楼和原身李瓶儿都是自己不缺钱使的。潘金莲要买朵花、买支美簪、买件大袄……还得在床上把他伺候好了,哄着他去买,再时不时给她点零钱就打发了!排行第四的小妾孙雪娥就更不用说了,光背着小妾的名份,其实在厨房做着灶上的活儿,好几次府里的女人们凑钱做份子办酒席,叫她,她就明说:我手里是有钱的?叫我做什么!
幸好,庄子的下人钱、各项开支钱他还肯给,这倒让李瓶儿省了一笔。
李瓶儿在心内暗暗摇头,号称富甲一方、出手爽利的西门庆,在女人身上真是小气到了极点!女人们在他身上得到的好处,甚至不如他的狐朋狗友得到的多!这又是一个在家小气、在外显大方的渣男啊!
西门庆见她不回答,又喊了她一声:“六娘,你在发什么呆呢?想买什么?要是太多的话,让绣春拿纸过来,全部写下来。”
“不用了,我随口问问而已。”李瓶儿回答道,又喊绣春,绣春正在侧间收拾箱笼,一听在喊就马上过来了。
“绣春,往常我给你的月例银子是多少?”李瓶儿问她,又转向西门庆,“今年要不要涨一点?”
绣春微红着脸,小声回答:“往常我是三钱,迎春姐五钱。”
李瓶儿听了,在心里开始计算。照时下人均工资六百元来算,一两银约等于500元。她这次带了一千多两出来,再加上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手边就有约百万的财产,还不算放在西门府里的东西。
绣春的工资相当于150元?迎春250元?真是人力廉价的年代啊!不过想想也是,买一个十四、五岁的大丫头都才五、六两银子呢!
“行了,以后每月给你涨到五钱,遇年节还有额外的红包。”李瓶儿挥挥手,非常大方。这一点倒是符合了原书中李瓶儿对人和善、不吝金钱的性格,就连死对头潘金莲的亲妈过来,她也能赏人家几匹布、几样点心。
绣春笑眯眯地,行礼道谢,然后下去忙了。
西门庆笑道:“你这下可成了土财主了!”
李瓶儿:“有你在这里称第二,谁敢称第一呀?”
西门庆被她逗得大乐。
过了一会儿,厨房安排好了晚饭,一丈青走来问,是否现在就开饭。
李瓶儿先问西门庆:“饿了没?要不要现在开饭?”
西门庆把手里的棋子一丢,道:“跑了一天,累死了。早点吃了早点歇息,明日一早我还得赶回去呢!等下正好叫个人帮我捏捏肩骨,消消乏。”
李瓶儿便冲一丈青点头,一丈青应诺去了。
须臾,饭桌安排好,两人双双落座。
绣春站在一旁,等待使唤。穿戴一新的倚翠急忙忙走进来,向西门庆和李瓶儿福了福礼,自动站到西门庆一边,拿起公筷,手脚麻利又轻便地开始布菜。
李瓶儿看了眼傻愣愣站在一旁的绣春,再看看浅笑盈盈、服务态度一流的倚翠,这就是家族底蕴的区别啊。从大家族里出来的下人,一言一动,一举一行,揣摩主子的心思,已经深入骨、流进血液。哪里是西门庆这个半路出家的商人所养的下人可比的?
瞧瞧西门大官人府里的那一家子,主不主,仆不仆,你偷我,我偷他,他又偷她,乱成什么样子了!
当然了,绣春是原身李瓶儿带来的,当初并不能算是大丫鬟,若是放在什么王府公爵的府里,估计她就只能做做打扫院子的粗使下人了。迎春虽然有些见识,有些眼色,但她志向太高,一心想着向上爬。人各有志,李瓶儿也不强求她。绣春虽然蠢笨,但好在人忠心,没有花花心思,她就乐意给绣春这样的人涨月钱,留在身边当个心腹使用。
才刚布了几筷子菜,倚翠和西门庆,两个人四只眼,已经粘到了一起。
绣春见同为丫鬟的倚翠在为主子布菜,有心想跟着学,被李瓶儿手快地止住了。她不需要这套,夹菜还是自己来更好,当然,特定场合除外。
西门庆喝着小酒,就着眼前的美色下菜,一双眼睛差点掉进倚翠的胸前出不来。倚翠为人乖觉,言语更加娇声,服侍更加殷勤,频频给西门庆倒酒。
李瓶儿知道西门庆不喜女人管着他,她也不耐烦管他,但两人当着她的面,腻来腻去,实在是影响她的胃口,太伤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