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还小, 属于夭折, 不宜大吹大打地办丧事, 但亲朋友好友总得通知一声,于是派人去了西门府报信。
西门庆见了乔家的下人,连叹三声可惜可惜,一面封了厚礼,带着吴月娘去乔府看望。
李瓶儿因有孕, 不宜参加白事,便留在府里养胎。
日子一晃而过, 转眼到了七月二十八,迎来了西门庆34岁的寿辰。
到了这一日, 西门府广开筵席, 高朋满座, 鼓乐喧天,前后院俱都欢乐连连。
吴家和孟家的女人都赶来贺寿,李瓶儿因怀着身孕,席间只象征性地陪饮了三杯果酒。
吴月娘也不敢让她久坐, 入席还没半个时辰就喊绣春扶她回院子休息。
李瓶儿回到小院,热闹的丝竹声满府飘荡,吵得她睡不着,只好歪在窗前的榻上闲坐着。
绣春上了一盏蜂蜜茶,看着六娘仍然不显的肚皮,叹息起来:“我和绣夏给六娘做了好些宽松的衣裙,看来怕是用不着了,回头还得加紧做冬装。”
李瓶儿笑笑,摸了摸小腹:“才两个月呢,能看出什么。”
绣春扳着手指头算了算,喜道:“看来六娘怕是要明年三月间才生呢,刚开春,正是好天气的时候。”
西门庆在前院招待男客,虽然和乔大户的亲家做不成了,但彼此的交情还在,这次仍然请了他。
席间,乔大户多喝了几杯,拉着西门庆的手说话:“大官人,夫妻之间差两三岁正好,回头我努力努力,再生一个女孩儿,还和你做亲家。”
一旁的周守备听见这话,端着酒杯走过来:“我家玉姐和晏哥儿年岁相当,不如……”
西门庆哭笑不得,连连劝酒:“孩子还小呢,先不说这些了,等行了冠礼再说吧。来,我们喝酒喝酒。”
他把话题岔开了,那两人也不好硬逼,只得含笑举杯。
西门府足足热闹了一整日,等用过了晚饭,宾客才各自散去。
西门庆在前院被客人缠住,根本没功夫进后院,等到客散立刻抬脚朝后院走。
进了李瓶儿的院子,只见吴月娘和孟玉楼也在这里。
“真是巧,你俩也在,倒省得我再跑一趟。”西门庆笑着坐下来,又问李瓶儿,“今天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瓶儿微笑道:“我很好,倒是大姐姐和三姐劳累了一天,还要来看我,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吴月娘笑得一脸和气:“大家都是姐妹,谁看谁不是一样!”
西门庆问李瓶儿:“今天厨房忙着呢,有没有怠慢你这里?你可有吃饱?我坐了一整日的酒席,喝了一肚子酒,菜倒是没吃几口。”
李瓶儿:“老爷没吃饱?”
“嗯。”西门庆点点头,“是有些饿。绣夏,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做些饭菜送过来,我们一起用一点。”
吴月娘看着老爷欲言又止。
李瓶儿看了月娘一眼,明白她的顾虑。
刚才绣春还在跟她说,客人都走光了,只有吴家几位女客还留在府里,多半是要住一晚的。
李瓶儿笑吟吟地对西门庆说:“不如让她们把饭摆在上房?我听说吴大妗子她们还在呢,我也该过去问候一声。”
吴月娘高兴起来,激动地捏着手帕。
西门庆道:“那也行,走吧,去上房。”然后扶着李瓶儿,一行人往上房而去。
西门庆进了上房,吴大妗子、吴二妗子和吴大姨正在炕上坐着喝茶嗑瓜子,见西门大官人来了,赶紧下炕见礼。
西门庆回了礼,请她们坐下。
吴大妗子不敢坐,想避去侧间,吴月娘道:“嫂嫂别慌,我安排人送饭菜上来,老爷还没吃饱呢,我们陪他用一些。”
西门庆也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一起坐吧。”
吴家那三人这才小心地坐下来。
不一时,饭菜摆上桌,俱是大盘大碗,各种珍稀肉类菜色。
吴月娘先举杯对着西门庆说:“这杯敬老爷,祝老爷福如东海,万事顺意。”
西门庆笑着喝下,亲手替月娘斟满酒杯。
其他众人也一一说了祝福吉祥的话语,最后轮到晏哥儿。
晏哥儿捧着酒杯,奶声奶气道:“祝爹爹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萱草常春,松鹤延年!”
他在刘秀才那里很是学了几句,此时全倒了出来。
众人都笑起来,西门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爹还没那么大的年纪,用不上最后两句。”
吴月娘用手帕擦了笑泪,问西门庆:“我听说席间乔大户和周守备家都想同我们做亲家?”
西门庆摇摇头:“我原先就不太满意乔大户,这亲也订得太仓促了些。怎么说他家也是白身,那孩子又……算了,先不订亲,等晏哥儿大了再说。”
吴大妗子奉承道:“可不是,订亲就讲究门当户对,以大官人如今的身份,找亲家也该往上头找。”
西门庆微笑点头,表示赞同。
在外人面前,他很乐意给月娘脸面,不仅亲手替她倒酒,席间还夹了两次菜。
喜得吴月娘笑容满面,在娘家人面前格外有脸。
等用完饭,吴月娘投桃抱李,主动说:“老爷今晚去六娘院里歇吧?我留嫂嫂们在上房住下。”
西门庆点点头,抱起儿子,领着李瓶儿走了。
洗漱过后,帐子里。
西门庆一脸郁色,他已经足足憋了一个月,连瓶儿的手都不舍得借用一下,就怕累着了她。
“你今天怎么样?感觉好些了么?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他问。
李瓶儿躺在床上,前后院的丝竹声终于停了,耳根清净,舒服得很。
她懒洋洋地回答:“很好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西门庆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裆部放:“你摸摸我,我一点也不好。”
李瓶儿立刻抽回手,翻身面对着墙壁:“哎呀,好困,白天太吵害得我都没午睡。”又打了个哈欠,口齿不清地说,“真困,我要睡了,马上就睡着了……”
西门庆黑了脸,蹙眉瞪着她的背脊,恨不能瞪出一个洞来。
不大会儿,传来李瓶儿轻浅均匀的呼吸声。
这个没良心的,果然睡着了!
西门庆气呼呼地躺下,辗转反侧,周身的□□得不到平息,无法入眠。
他一把扯过榻前放着的李瓶儿换下来的小衣,盖在自己的好宝贝上,自给自足来了一次,总算不那么痒痒了,然后才搂着李瓶儿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醒来,西门庆轻手轻脚进了侧间由绣夏伺候着梳洗。
绣春进里间伺候李瓶儿,看到六娘前夜脱下来的小衣被扔在地上,赶紧捡起来,忽然闻到一股不算陌生的气味。
她羞红了脸,嗫嚅着问:“六娘,这衣服脏了,要烧掉还是洗一洗再穿?”
李瓶儿坐在床上,神思还不是太清明,打着哈欠问:“衣服怎么了?”
绣春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递给她看。
顿时熏得李瓶儿的嗑睡虫一散而光,恨声骂道:“洗!洗干净后拆了,做成里衣给老爷穿!”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有那么多的帕子不用,非得用她的小衣,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绣春抿嘴笑:“六娘,您生得娇小,这衣服就算拆了也做不成的,真要做出来岂不是短了半截?老爷怎么穿得上?”
李瓶儿没了话说,气鼓鼓地下床梳洗。
西门庆神清气爽,打扮得风流俊俏,走进来吩咐绣春:“让厨房的人摆早饭来,吃完了我还得去衙门一趟。”
李瓶儿没好气地轻轻瞪了他一眼。
“咦呀!你又怎么了?”西门庆不明所以,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我和你穿着同样的颜色,挺好看的呀。你又在不满意什么?难怪别人说有身孕的妇人脾气都古怪,果然没骗我。”
李瓶儿穿着鲜嫩的鹅黄襦裙,西门庆则是绣金纹樱草色妆花锦袍,仔细算来,都同属浅黄色系。
李瓶儿在桌边坐下来,不满道:“老爷,下回能不能不要再拿我的小衣擦拭了?多浪费东西。”
西门庆浑然不在意:“小衣上有你的味道,我用着舒坦。这有什么浪费的?若是布料不够,去自家的绸缎铺子里搬就是了。随你搬多少,腾空了也不怕。”
李瓶儿:“……”
和这种财大气粗的人,就没法沟通!
*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瓶儿怀孕已满三个月,西门庆又请了太医进府给她诊脉。
老太医微微皱眉,凝神把了许久,左右手来回交替,西门庆在一旁等得心焦,想催又不敢催,想问又不敢问,焦火差点没把他烧成人干。
在他的耐心告磬之前,老太医终于松开手,朝他点点头,然后走到侧间说话。
老太医微笑道:“府上奶奶脉相极好,沉稳有力,只是……”
“只是什么?”西门庆先是被他的笑容迷惑,以为瓶儿一切都好,没想到他又来个未尽的“只是”,吓得他提了一口气,心差点要跳出来。
老太医:“脉相沉实,鼓动有力,一前一后,缠绕胶着……”
西门庆提着的那口气不敢放下,急切询问:“太医,您请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