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封了三千两给蔡太师,另封两千两,让玳安静悄悄地送到康王府上。
玳安是办熟了这事的,听了老爷的吩咐,带上差役就出发。
冬月二十六是孟玉楼的生辰,此时李瓶儿已经怀孕近五个月,肚大如箩,惠庆和丫头们随时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她有个闪失。
这一天晚上,西门庆叫了唱的进府,在上房摆了两桌,给孟玉楼过生日。
过了今晚,孟玉楼就35岁了。
她脸上带笑,心里却暗自叹息。
日子一天天过,韶华易逝,老爷又是这种行径,这西门府呆得真是没滋没味。
晏哥儿在席上呆不住,吃饱了肚子就被丫头下人带去花园玩。
跑跑跳跳,东玩西玩,忽然跑到了橘树跟前。
花园里的橘树早就挂了果,此时正是半黄半青的时候。
晏哥儿盯着树上的果子直流口水,前些天他就想吃了,可他爹说还没熟,不许他摘。
现在果子开始变黄,应该能吃了吧?
他指着树上,大声嚷:“吃果子,吃果子!”
惠庆赶紧拦他:“晏哥儿,这东西可酸了,不好吃的。我们回去吧,省得六娘看不见你又得担心。”
晏哥儿死活不肯走,非要摘果子,来宝把手一搓:“晏哥儿等着,我爬上去给你摘几个。”又对惠庆道,“庆婶婶,我爬上去摘两个给他。他尝一口晓得厉害,就不会再想着了。”
惠庆紧紧牵着晏哥儿,嘱咐来宝:“那你可得当心,别摔下来了。”
来宝身姿娇健,不多时就摘了四五个。
晏哥儿用上衣的下摆兜着果子,掉头就跑:“娘,娘!”
“哎,等等!”惠庆吓了一跳,顾不上来宝,赶紧去追晏哥儿。
晏哥儿脸蛋红扑扑的,一路跑到李瓶儿跟前献宝:“娘,我摘了果子,给你吃。”小手将果子一个个地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西门庆、吴月娘及孟玉楼一见,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这果子又酸又涩,平时根本没人吃。往年都是等它熟透了,然后摘下来送到自家的生药铺去制成药材,也能卖两个小钱。
西门庆一看就牙齿发酸,劝儿子:“晏哥儿啊,这东西不好吃的,还是不要吃了,拿在手里玩一玩就行了。”
晏哥儿鼓着大眼睛,一脸不相信:“爹骗人!上次明明说能吃的,只是还没熟,不许我摘。现在它黄了,就是可以吃了。爹,你吃。”一边说,一边递了一个给西门庆。
西门庆哭笑不得,儿子越大越不好哄,他的心意又不能无视,只好接到手里,却不敢往嘴边送。
晏哥儿还在催他:“爹,你吃呀,吃呀!”
吴月娘和孟玉楼笑弯了腰。
李瓶儿闻着果子的清香,流起了口水,拿一个在手里剥开尝了尝,顿时眉开眼笑:“一点也不酸,好吃啊!”
吴月娘和孟玉楼齐齐看着她,一时不敢相信。
西门庆忍不住把手上的橘子剥开,刚咬了一口就皱出一张苦瓜脸。
晏哥儿在李瓶儿手上抢了一瓣,顿时和他爹的表情一模一样。
吴月娘正要给老爷递茶漱口,见了这一大一小两张苦瓜脸,笑得手抖,拿不稳茶盏。
孟玉楼笑得前仰后合:“六娘是有身子的人,当然耐得住酸,你们……你们凑什么热闹呀,哈哈!”
李瓶儿微笑看着大家,不一会儿就将几个果子扫荡一空。
西门庆缓过气,连声啧啧道:“瓶儿好牙口!玳安,吩咐下去,今年的果子不送到生药铺了,全留给六娘,她爱吃。”
☆、第 128 章
玳安进京先拜见翟管家, 把老爷单独备给他的那份礼捧出来, 翟管家满脸笑意让下人收下, 看了书信后才道:“你家老爷所求的事, 我都知道了。放心吧, 问题不大。”然后带着西门庆献给蔡太师的礼单和书信去了太师府。
蔡太师见了厚厚的礼单和书信,略略思索, 为难道:“他想调去江南, 江南富庶, 人人都想去的。他若是去了, 给个什么官好?”
翟管家打量着太师的神色,帮着进言:“不如,还是原来的职位?”
蔡太师叹了口气:“正职已有人定下,我连礼都收了,怎么好取消?罢了, 先让他做个副的,过两年再提拔上去。”然后挥笔写下西门庆的名字, 再盖上自己的印章。
康王赵构虽然不是太子,但他老爹也不算糊涂, 将他安排进吏部办事, 加以磨练, 将来好做太子的左右手。
赵构在公案上见了今年调任的名册,指着西门庆的名字问身边的管家:“我记得这人,是不是刚送了年礼来?”
管家恭敬回答:“一共送了两回,这是第二回了。”
赵构:“可曾留下什么话?”
“没有。”
赵构顿时轻笑出声:“罢了, 我也不是那只晓得收礼却不办事的人。他既然无事相求,能帮的我就帮他一把。提刑官的正职还是让他做吧,反正是做熟了的。”提笔将正副两职的名字对调,然后用上印,派人发送下去。
蔡太师见了康王发来的名册,笑着说:“康王竟然插手了,也罢,我正好能同那人交待一声,否则就显得我不近人情。”
康王是个冷灶,蔡太师虽然不惧怕他,但也没想过要拉拢或打压。这种小事上,卖他一个面子也未尝不可。
翟管家笑说:“不论正副,还不都是老爷的人?”
“嗯。”蔡太师拈须微笑,然后亲笔回了一封书信给西门庆。
玳安揣着太师的亲笔信,日夜兼程,奔回清河县。
西门庆见了书信,欢喜不尽,立刻奔进小院与李瓶儿分享这个好消息。
“真的?”李瓶儿从榻上坐起来,几乎不敢相信。
“这还能有假?”西门庆在她身旁坐下来,摸了摸她的肚子,“正式的调令还没下来,大约得等到年底。晚饭在上房吃吧?把大家叫到一起,正好有些事情我要安排一下。”
晚上,上房里,西门庆叫齐了家人,同桌而坐。
其他人先照例关心了一番李瓶儿的肚子,然后开始吃吃喝喝。
西门庆端起酒杯,乐呵呵地对众人道:“我收到蔡太师的来信,要将我调往江南,估计年后就得动身。”
吴月娘大吃一惊,筷子差点拿不稳,赶紧放好,连声问:“江南?老爷在清河县呆得好好的,怎么调那边去了?人生地不熟的,要我说还是清河县好呢!”
西门庆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看着吴月娘,正色道:“这是太师的安排,轮得到我挑挑拣拣?”
月娘紧紧拧着手帕,不敢再多嘴。
这时,孟玉楼轻声问:“老爷,您在江南要呆几年?”
西门庆:“这个说不准,怕是要呆好些年吧?”
孟玉楼紧咬着下唇,心念急转。
在西门府,她几乎没有什么未来,不过是一个能安稳度日养老的地方而已。若跟着老爷去了江南,哪怕将来还能回来,她也几近四十岁了。说到底,她终究还是一个女人,渴望有人真心疼爱,期盼能生养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可是,这些东西,在西门府是没有的。
这一点,不止她看得明白,月娘也一样。
孟玉楼想了一会儿,笑着看向西门庆:“都说故土难离,平时不觉得,一旦真要走就舍不得了。况且,我弟弟、家人都在这边。”
“嗯。”西门庆点点头,“原先我跟你说的事情还作数,你可以多考虑考虑。”
“什么事情?”吴月娘看看西门庆,又看看孟玉楼。
西门庆不理她,孟玉楼也不好明说,只朝月娘笑了笑。
这一顿饭,只有李瓶儿和西门庆是真心高兴的,月娘和玉楼思绪万千,心里复杂难言。
到了腊月底,朝庭的调令下来。
西门庆赶紧拿给李瓶儿看:“你看,是真的吧?嘱咐我三月间就要上任,从这边过去坐船就得一个月,你快收拾收拾,等过了年我们就动身出发。”
李瓶儿挺着双胎大肚子,连声喊几个丫头整理东西,先把大件的整理出来,细碎的再慢慢收拾。
惠庆的男人和儿子本就在江南,她的热情丝毫不亚于李瓶儿。
来宝肯定会跟着老爷走的,因此绣春也没有不舍,一门心思只听六娘的吩咐。
绣秋是个独身光棍,六娘在哪她就在哪,便也笑嘻嘻的。
绣夏……她的年纪比绣春还要大一岁,头回李瓶儿问她可看中了谁,绣夏犹豫好半天才说出来。
她有一个青梅竹马,一直在等她。
本来按年纪她也该成亲了,可是六娘刚怀上,这时候怎么能走呢?何况六娘出手大方,她也想再多做两年,存些家当,将来好使用。
绣夏鼓起勇气,跪在李瓶儿面前:“六娘,我情愿跟你去南边,只是……放不下他。”
“啊,”李瓶儿仔细想了一下,她上回好像忘记问绣夏的竹马是做什么的了。怀孕之后,脑子真是慢了很多。
“先起来,那人是做什么的?”
绣夏站起来,低着头回道:“也不是什么体面的活儿,在酒楼做小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