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冷冷地看着他。
平安这厮,在他死后,不仅偷府里的财物去妓院花费,被捉拿后,甚至在吴典恩的诱使下谎称月娘和玳安有一腿!
这让他如何能忍?
当即宣布打30大板,然后赶出府,不给一分银子,只允许他带走自己的衣物。
三十大板,不是一下两下就能打完的。
李瓶儿听着耳边沉闷的扑扑声,不许自己去想血淋淋的恐怖画面,可等到扑扑声不再响起时,她控制不住地飞快瞄了一眼。
只见平安的屁股已经渗出丝丝血迹,看起来比来爵惨多了。
玳安和两个小厮架着平安回到他的屋子,替他收拾了衣服,然后又架着他朝府门外走。
平安一路哭哭啼啼,哀求玳安道:“玳安,看在我俩相处这么久的份上,你告诉我,老爷为什么打我?为什么将我赶出府?是谁在背后挑唆老爷?”
他不愿意被撵出去,从西门府里被撵出来的人,哪个大户人家还敢用?
玳安毫无感情地说:“你问我,我问谁?没见我都挨了两回了?”
然后不再和他歪缠,直接把人架到府门外,将收拾出来的包裹丢给他,然后关紧了大门。
平安见没了指望,捡起地上的包裹,捂着屁股,一路哭着回老家去了。
吴月娘见平安也被赶走,忍不住出声道:“老爷,平安一向乖顺,您又何必……”
西门庆平静地看过来,道:“我在处理前院小厮的事情,你多什么嘴?”
吴月娘羞得满脸通红。
潘金莲高兴得嘴角飞扬,她喜欢看到吴月娘吃憋。
西门庆看着下面,又道:“来昭,出来。”
他之所以会找上来昭,是因为前世他死后,来旺归来后和孙雪娥勾搭上,夜夜借来昭的屋子翻墙进府和雪娥偷情。
这两个肮脏东西偷盗府里财物,当以后跑路的生活费的时候,来昭做为看守大门的人,竟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
来昭毕竟年纪大些,儿子铁棍都快13岁了。
一听老爷叫他,他什么也没说,自动站出去。
西门庆看在他只是个从犯,而且两口子照顾李瓶儿这么久,心里一软,便只赏了他十五大板。
来昭先跪下谢恩,问都不问自己为什么挨打,然后趴到长凳上,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顿。
一丈青惠庆,正站在李瓶儿身侧,眼见自己的丈夫挨打,她心里急得不行,默默喊冤。
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干,为什么老爷偏偏要发疯?
她不敢劝,也不敢拦,只把希望全部放到李瓶儿身上,期盼六娘能看在自己夫妻俩伺候她还算尽心的份上,劝一劝老爷。
李瓶儿虽然目不斜视,但惠庆的目光过于热烈急切,她无言地看了惠庆一眼,然后动了动脚。
她不是不想劝,而是不敢劝啊!
看西门庆这架势,明显这只是一个开始。等收拾完前院的小厮,只怕就该轮到后院了吧?
倘若早知道这厮会抽中免死幸运大礼包,之前她就不那么怼他了。
她应该温柔一点,乖顺一点,如同孟玉楼似的,不出挑也不显彩,守着自己的那份银子,龟缩在后院一隅,不是也能平安度过此生吗?
惠庆听见来昭被打得闷哼了一声,担心他熬不过,便顾不得尊卑,伸手扯了扯李瓶儿的衣袖。
李瓶儿被逼无奈,只得朝前挪了小半步,对着上面的西门庆道:“能、能不能……”
西门庆静静地看过来,墨如深潭的眼眸不喜不怒,如同正在看一朵花,一颗草,没什么可稀奇的。
李瓶儿咽了下口水。
这厮变得好奇怪。
以前,他都是一脸涎色,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讨好她,想和她求欢。要么就是一脸暴怒,想打她又舍不得打,最后把自己气走了。
现在被他这么一看,她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可怕感。
仿佛自己和正在挨打的来昭是一样的,只要西门庆乐意,他也能打她的板子。
她正想往后缩,行刑的差役忽然道:“15板,打完了。”
行了,这下也不用求情了,都打完了还求个P啊!
西门庆朝差役点点头,看向李瓶儿,见她低头退了回去,便什么也没说。
来昭挨完打,虽然痛疼难忍,到底没打出血。
他从长凳上滚下来,跪在地上,磕头谢恩,满心凄凉地以为自己也要被赶走了。
惠庆忍不住冲出去,和他跪在一起。
西门庆看着他俩:“往后好好当差,不许动歪心思。若不老实,必不饶你们。”
来昭两人听得稀里糊涂,不明白自己动过什么歪心思。不过,没被赶走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两人齐齐磕头谢恩。
西门庆又道:“铁棍大了吧?往后多带他出来走动走动,也让他跑跑腿。从下个月开始,铁棍也领一份月钱。”
这对来昭夫妻来讲,简直是喜上加喜,二人再次道谢,一脸欢欣。
西门庆看着下面站着的小厮们,虽然留下来的这些人,他不敢保证个个都没有二心,起码那些令他印象深刻的害群之马已经被自己剔除了。
当然,最可恨的要数来保和韩道国。
不过,他俩去进货还没回来,等回来再算账。
清理之后,留下的小厮们有:玳安、春鸿、花童、画童、来安、棋童、来兴、来宝。
西门庆道:“你们用心当差,遇事不可推诿。当然,最重要的是忠心!若我发现谁不忠心……呵呵,到那时可就没今天这么好运了。”
小厮们俱都肃着一张脸,齐齐表忠心。
西门庆:“以后,一年四季的衣物,你们每人多置四套,逢年过节也有赏钱可拿。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忠心。对府里忠心,对我忠心。”
众小厮齐齐应是,唯独来宝悄悄看了李瓶儿一眼。
西门庆发觉了来宝的小动作,也没去管他。
等处理好前院的小厮,一个上午就快要过去了。
西门庆起身,不言不语地往上房走去。
吴月娘满心欢喜,紧随在他身侧。
潘金莲也不示弱,赶紧跟上。
李娇儿、孟玉楼及孙雪娥齐齐跟上。李瓶儿没办法,总不能脱离群众,只好落在后面,慢慢跟了上去。
西门庆进了上房,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吴月娘进来后坐到他身侧,其他小妾则各自找位子坐下。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这一群女人,这都是他的女人。
可前一世他死后,她们又是如何对待他的呢?
他不想再看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妻妾们,便把目光放到站着的丫头们身上。
西门庆最先看向的是春梅。
春梅是府里一众丫头中的头一份,西门庆最给她脸面,赏赐的首饰最多,衣服最光鲜。她处处挑衅别人,西门庆也帮她撑腰。
可后来呢?照样不是勾搭上陈经济?
这个金莲的贴身丫头,后来和金莲一起被赶出府,卖进周守备府里,然后生下一个不清不楚的儿子,在周府站稳脚根。
过后,她见雪娥落难,欲报旧仇。先将雪娥买进府百般折磨,后又将她卖进妓院,最后无望之下,雪娥上吊自尽。
孙雪娥,哼,长得不算上乘,胆子倒是极大。不仅和小厮私通,还敢偷府里的东西。
也不怪事情败露后,月娘要将她卖掉了。
不过,周守备那家伙也是傻蛋。养着别人的儿子当命根子,把一个淫|乱后院的丫头还扶成正妻,真是瞎了眼!
春梅见老爷一直盯着她,当即便回了老爷一个羞答答的娇俏媚眼。
西门庆忽地移开目光,不忍再看。
绣春,是瓶儿的贴身丫头,前世绣春最后出家做了尼姑。
罢了,这是个好的,还让她好好跟着六娘吧。
迎春和玉箫,则被韩道国那厮在翟管家面前吹嘘自己府上的丫头能弹能唱,便修书来讨要。
月娘将这二人给了他,令来保送她们上京,在路上被来保|奸|污。
翟管家……罢了,反正最后蔡太师的下场也不好,何必现在与他置气?
如意儿站在迎春身旁,见老爷盯着迎春瞧,便悄悄往迎春身边靠了靠。
西门庆看见她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反应,最后将目光移到大姐儿的身上。
大姐儿,自己独这么一个女儿,最后却被陈经济那贱人折磨得上吊而死。
西门庆坐在上首不说话,只用眼神一遍遍地盯着下面的人,众人都心慌起来。
他刚才的发威,令众人不敢随意搭话,生怕前院的灾难会漫延到后院。
“爹?”大姐儿轻声喊了一声。
“嗯。”西门庆朝女儿笑了一下,总算收回了心神。
吴月娘趁机道:“老爷,先让丫头们上茶吧?”
西门庆点点头,几个丫头鱼贯而出。
须臾,茶上来。
西门庆端起茶盏,用茶盖轻轻刮着茶沫,慢慢道:“前院已经清理干净,现在该轮到后院了。你们好歹也是我府里的人,我打算……”
话还未说完,玳安在门口恭敬地禀道:“老爷,蔡御史来了。”
“哦?”西门庆当即站起身,“先请进书房,上好茶,我马上就来。”然后对众妻妾道,“我先出去见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