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红彤彤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看上去像是很委屈,明珠纳闷,同时也不忍,拿了手帕给她擦眼泪,“没什么对不起的,你一定是有心情想不开才会哭,我怎么会怪你。”
年十五任由她给她擦眼泪,但泪水却掉得更凶了。
明珠无奈,想起白日里相处的时候她对她和青椒还好,见到花椒的时候就一脸受惊的样子,和在饭馆门前时一个样,唯独和她说话的时候才像个正常的小姑娘。
想了想不由得问道:“十五,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吗?有时候说出来总会好受些。”
年十五一直啜泣,听了她的话后抬眼看了看她,最后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觉得一个人挺害怕的,而且你在你们家好像过得也不如意,还把我带进来,我想我明天还是早点走吧。”
虽然害怕,但她总得离开,这么多年了她不是都一个人过来了吗?
明珠长叹一声,下床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你不用急着走,我这里平时没人来的,最近我身子不好祖母让厨房特意准备了一些好的东西,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相信应该能够你吃的,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才从家里出来的,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再说吧。
虽然她知道不能轻易去相信一个人,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是第一次见到这小姑娘却打从心眼里有种亲切感。
年十五接过那杯水喝了两口,抱着被子抽了抽,抬头看着明珠,“明珠,你人真好。”
明珠失笑,坐在床上看着她,说:“你就不怕我是坏人?现在对你好,没准之后就把你给卖了。”
年十五一听,吓得不轻,在注视了明珠一会儿后却摇了摇头,“你的心很纯净,不会害人的。”
明珠讶然,却是笑了,“是么?”
纯净?
那应该是很久以前了吧,现在的她不仅想为孩儿报仇,甚至连整个郝家她都要除掉,这样的她还如何有一颗纯净的心。
年十五看了她好一会儿,过来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握住了她的手。
“明珠,我说的纯净不是单纯,而是原本的你是没有害人之心,但被动的就不一样了,然而这并不影响你的本性。”
她生来便能感觉到人的内心波动,她动眼前人的内心感觉到了她的恨和怒,还有无奈和遗憾,她已经很久没有在一个人身上感觉到那么多情绪了,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必定是经历了很痛苦的事。
明珠看着年十五,在对上她的那双眼睛时莫名心惊。
此人不简单。
明珠给年十五下了结论。
“好了,现在还是半夜,若是不睡觉明日眼睛就会浮肿,睡吧。”
事情得一步步来,着急也没用,明日再让青椒她们去街上打听打听年姓的人家。
年十五没有再说什么,顺从地躺下盖好被子,只是两人都没有丝毫睡意。
快到天明时分两人才相继睡过去,然明珠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人了,以为年十五真的和昨晚说的那样早早地就离开了将军府,一时大惊,顾不得床上外衣便开门出去。
刚开门就看见年十五在院子里练拳脚,一看见她出来转身打了招呼。
明珠松一口气,恰好这个时候青椒端了洗脸水过来。
“小姐,丝绒方才托人把这个送过来了。”
放下脸盆,青椒从怀中将一小卷纸拿了出来。
明珠接过去后感觉到有些粘粘的,青椒挠了挠头解释:“想不到别的法子把消息带出来,所以她就给放玉米馒头里让人给我带过来了。”
明珠了然,有些失笑,心想好像也是,丝绒不过是御膳房烧火的丫头,办起事来肯定没有在宫里伺候主子的宫女来得方便。
“午时,西湖舫,太子。”
三个词,字扭扭歪歪的,甚至连一个字的比划都差不多分开的,一看就是出自不怎么识字的人之手。
将纸条烧掉后明珠陷入了沉思,心想着应该是说今天中午太子殿下会出现在西湖舫,西湖舫是京中的游玩圣地,尤其是春天快到夏日的季节,很多人都会到那边去观赏柳树和荷苞,他会在那里应该是和鞍国太子一起。
得知他现在没事,明珠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吃过早饭后明珠让青椒陪着年十五在院子里待着,自己则带着花椒去给孙氏请安,随后从北苑出来后便往明瑶苑去。
“小姐,听说现在明瑶苑闹得厉害,你真的要去吗?”
路上,花椒不放心地提醒着自家小姐。
明珠看了看她,笑着说道:“我好歹是个当姐姐的,明瑶出了那等事身心都受到了重创,我若不去看看于情于理都过意不去,闹得厉害?她还能把将军府给闹翻了不成?”
前世出了那种事她被千夫所指的时候都没吭声,就这样就闹了?可笑。
花椒见拦不住,也就没有再说这话。
到了明瑶苑附近,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郝明瑶在冲自己院里的人发火。
“说了本小姐不吃!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微尖锐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异常清楚,主子发火,院里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明珠心底暗自瘪了瘪嘴进去,刚踏进门槛就见一东西直直地冲她飞来。
“小姐!”
花椒下意识就要推开她,但明珠却不躲不闪,手一抬,轻易就把那东西给接下了。
原来是个茶杯。
伸手递给一脸诚惶诚恐过来的丫鬟,明珠皱眉往里面走,说道:“三妹,你这是在做什么?不管发生什么,自己的身子还是得顾着的,怎么能不吃饭呢?”
郝明瑶本就在气头上,一看见她,满眼的怒火压根就抑制不住,从位置上“腾”地站起来,冷眼道:“你来这做什么?我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头痛,她的痛苦
郝明瑶说完这话便侧过身去,就像是懒得再看明珠一眼似的。
明珠不以为然,摆了摆手让屋里的人都下去,等门关上后才轻笑一声,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说道:“三妹妹不欢迎我没关系,我自己乐意来就成了。”
“你!”郝明瑶气结,但又不好真的发作,否则闹到老夫人那里去只有给她自己添麻烦,于是强忍着怒气看着明珠,说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我不信你会有这么好心特意过来看我,你说,前夜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她记得清楚,除了她郝明珠就再没有别人了。
明珠见她睚眦欲裂的,收了收嘴角的笑,正色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有太子殿下的证词,你觉得你还有掰回的可能吗?”
只是连她都没有想到那个时候那人会帮着她说话。
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他觉着好玩吗?
“郝明珠,没想到大病一场,你还真变得彻底。”
郝明瑶捏紧双拳,额角都有青筋暴起,但却一直在克制住自己。
没有大吵大闹明珠早也料到,能在府中这么些年一些处于庶女们的顶端,足以说明郝明瑶不是泛泛之辈,而她,也没有因为郝明瑶是庶女是轻敌。
“人嘛,总是要变得,”理了理袖子,淡然说道:“就像你一样,小时候不也天真可爱得紧,看到我的时候还总会叫过来扒着我的裙子不松手,如今不也想将我害得身败名裂吗?”
她记得,那个她们两人都还很小的时候,郝明瑶四岁,她五岁,一个庶女一个不受宠的嫡女在府中偶然遇见后便成了玩伴,虽不常见面,但每回见面却也算融洽。
明珠想,那个时候从她口中出来的“二姐”这个称呼,应该是真诚的吧。
郝明瑶被看穿,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却是没在意,往明珠边上隔着茶几的椅子上一坐,说道:“对,我是想让你身败名裂,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看过来,明珠对上她的眼,心知肚明却没有说话。
郝明瑶看着她,脸上出现愤恨不甘。
“你知道的,如果不是因为你娘在生前硬让爹给她升了平妻,你也该是庶女的,可偏偏你成了嫡,一个郝明珍就够了,凭什么你也能是嫡女?比起你来,分明我才更能讨爹欢心不是吗?”
有一个郝明珍在上面压着已经让她够没有地位了,可偏偏还有一个平妻女,尽管有名无实,可不管哪家大人或者王爷在选妻的时候优先考虑的不是嫡女?
至少她郝明珠还有个机会,可她却是连一丝机会都没有,凭什么?
她不甘心!
明珠从前世的时候就知道郝明瑶在长大后存在这种思想,不管是去老夫人那里请安还是在大桌上吃饭,她都会想方设法让她出丑,让她在郝正纲和孙氏面前丢尽脸面,只是那个时候她真的太窝囊了,连这样都未曾反抗过半句。
思及此,明珠自嘲地笑了笑,抬眼看着她,说道:“你不甘心,我当然知道,但如果这就是你想让人毁掉我一生的理由,告诉你,我不能接受也不想接受,人在做天在看,现在的你,就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