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了这么久也没有能够恢复多少力气的谢弄月没什么精神的在草地上打坐,当然也只是摆出了一个姿势出来罢了。小姑娘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场中正在交手的两道身影,杏眼圆瞪,精神和注意力都是高度的集中,生怕错过了任何细节。
这等程度的交手,对任何习剑之人来说,都是一场绝好的教学。
尤其是如谢弄月这般不缺观察力也不缺天赋的人来说,从中更是能够学到许多。
一场架看下来以后简直进步飞快,第二天和柳云裳对练的时候招式里也开始带了那么一点气韵出来。和前一天相比,坚持的时间也更长了一点。
“有进步。”柳云裳毫不啬惜夸奖,美人笑起来也是好看的紧,她赞道,“不过只是旁观一场便有如此收获,还能够在这般短暂的时间之中化为己用,弄月你果然是悟性上佳。”
“师尊过奖了。”
小姑娘红着脸,满是仰慕的说道:“是师尊教得好才是。”
道理放在那里,可也不是谁都能够弄得懂的。若非被柳云裳教导了这些时候将那些武学基础理论背的滚瓜烂熟,本身又被柳云裳手把手的教过,换做是前些时候的谢弄月,就算是见到了这场交手也只不过是外行人看热闹罢了,万万不可能如现在这般从中获益匪浅。
“弄月也很努力啊。”柳云裳将弟子从地上拉起来,笑道,“我只不过是尽到了师长的责任罢了。”她弯腰将女孩抱了起来,侧过脸看向不远处旁观的好友,道了一声:“阿英。”
“我们先回箫音阁吧。”未等柳云裳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叶英倒先开了口。金衣青年语声平缓,脸上虽然不见笑意,却也是不减温和。他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赏景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自然是云裳你的事情比较重要。”
柳云裳:“……是我之过。”
“此话何解?不过些许小事罢了,你我之间,何必在意这些。”叶英神色淡淡,“说起来,云裳。”
“嗯?”
“你有决定好弄月的佩剑吗?”
“此事我倒是还未考虑。”柳云裳很诚实的答道。
这时候她已经安置好了谢弄月,精疲力尽的小姑娘正在房间里强撑着打坐,抓紧机会修习内力,作为长辈的柳云裳则是站在了房外的游廊中为弟子护法。叶英也站在长廊中,虽说是晚辈,但到底男女有别,女孩子的房间他不方便进去,便在廊中等着。待到柳云裳出来了,两人便肩并着肩站在一起,一边看着院中的风景,一边闲聊。
柳云裳手里绕着一枝叶英顺手折下来递给她的柳枝,眼睑微垂,思索着说道:“弄月习武的时间并不长,平素练习的时候用的也都是木剑。佩剑之事,我倒是还未问过弄月。”
“哦?莫非霸刀山庄之中没有适合弄月的藏剑么?”叶英问道,“弄月修为虽然尚还浅薄,但已然有了几分未来气韵。见微知著,由小见大,如今这般,应是已经能够判断出适合佩剑了才是。”
柳云裳一个没小心扯了片叶子:“问题就出在这里——弄月学的是南华经。”
叶英从柳云裳手中接过那片可怜的叶子,随后摊开手掌,任由微风将其吹走,口中问道:“可是那部连山石道人也赞不绝口的道门典籍?”
“是。”
柳云裳简单的应了一声。闻言,叶英那张惯来没什么太大的神色波动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几分讶然来。
南华经这部武学典籍还是有些名气的,虽然比不上各大门派的镇门心法来的如雷贯耳人尽皆知,但拜据说已经羽化成仙了的吕纯阳的那句赞誉所赐,基本有些门道的习武之人都知道南华经的大名。而且南华经也不如其他心法一般被看顾的严实,可谓是遍布各种大街小巷。
事实上市面上这部心法只需要三两金子就能够买到,连一根糖葫芦的价钱都不如。平民百姓都能够拿这份心法来垫桌脚。
而造成这种现象的……是南华经对于修习者的苛刻要求。
“原来弄月的天赋资质竟然高绝至此吗?”
柳云裳有些失笑:“阿英你是否的是想的太多了一些?要说天赋,你我二人要是愿意的话,南华经自然可学。不学,也只不过是不适合罢了。”
但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有如你我一般的天赋呢?
叶英这般想着。
这想法是有些狂妄了,但叶英却并不觉得有什么。虽然自小就没有得到过多少的认可,但叶英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绝世的天才,在拿起剑的时候这认知便更加的明确了起来。父亲的失望也好,母亲的叹息也罢,他人的嘲笑更不曾被他放在眼中,这认知从未因为任何事情而动摇。
叶英原先以为所有人都是同自己一般的,但随着见识的增长——除我之外,所见用剑者,不过庸才!
在于第二次的名剑大会见到那些成名剑客之前,叶英就是这么想的。而在这之后,他也只不过是更加的确定了自己的天赋罢了。
那些剑客之中,有庸才也有蠢材,更不少天才。但叶英依旧确定自己是个剑道上的绝世天才,当世盛名的公孙剑舞也无法让他动摇。
剑光绮丽,但他心中想的,也只不过是——我当胜之。
“云裳,你我皆是用剑的天才,天赋在于剑道,而非修道。南华经虽好,却并不适合我们。”抱着自己的佩剑,本为凶剑的雪烬在他的怀中显得格外的安分乖巧,半点不见所谓的凶剑戾气。叶英淡声道:“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云裳——你呢?”
“快了。”柳云裳柔声道,“我走不了师尊的路。剑舞虽好,却终非是我心头所好,更非我未来前路。这些日子,我心中隐隐约约的有些猜测,之前给弄月找书的时候又翻到了一些话。只等过些时候,便能够证实了。”
叶英侧过脸来,他并未询问柳云裳所期待等候的是什么,只是道:“待到那日,云裳可愿与我一战?”
“这是第二个约定吗?”柳云裳笑问道。
叶英道:“若是云裳你愿意,便是。”
“自然愿意。”柳云裳轻声道,“怎会不愿?你我一战,既可互相印证武学理念,还可一观彼此招式道途,这般有利无害的好事,我如何会拒绝?”
叶英道:“的确是好事。”他垂眸看着怀中的雪烬,脸上神色淡然的很,目光却是温柔的。“云裳,你是我于此路上,唯一的同伴。”
“对我而言,阿英你也是。”
虽然两人走的剑道并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
他们都没有顺着前人开辟好的道路走下去。
叶英是早早的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理解,柳云裳却是因为觉得性情与剑舞不合。让他们做出这选择的原因不同,但所做得事情却是一样的。他们都一样行走在不见前路的荒原上,所有的前路和路标都需要他们自己去开拓树立。他人的经验只能够够充作参考,所有的前人都非是同路人。这漫长的路途,只有彼此能够互相扶持前行。
虽非是同道之人,但至少——
“此心不改。”
柳云裳眉眼弯弯的笑起来:“阿英可要记得,不许半途而废啊。我会看着你的。”
叶英道:“如果能够常常见面就好了。”虽然两人所走的前路不同,但至少他们都一样选择了开辟新的道路,彼此之间还是有很多的经验知识能够共通的。互通有无之下,每次都能够获益匪浅。
“我现在不就在这里吗?”柳云裳道,“忆盈楼同藏剑山庄隔得并不远,阿英何必多虑?”
这的确是大实话,但……叶英终于还是没好意思把心里那些念头说出来,虽自认这些推测有些道理,但终究也只不过是他一人的猜想罢了。这些想法他从未对他人说过,自然也不知同事实有何偏差。叶英想着,还是不要说吧。
藏在心里,自己知道——做些准备,也就够了。
“只是担忧,云裳在师门之中见多了师妹,却会忘了还有一个我。”
最后还是用这样的玩笑话作了回答。
“怎么会?”一席天水碧衣裙的少女掩唇而笑,“就算有再多的师妹,我也绝不会忽视阿英的啊。”
柳云裳自然能看出来叶英心里有事情,但叶英不说,她也就不会问。同样是玩笑的口吻,说的话却是真的。
“这算是保证吗?”
“自然是。阿英莫非不信我了?”
“从未有过此事。”虽然知晓这只不过是句玩笑,但叶英依旧否认的十分断然。有些事可以心照不宣,但也有些事情需要明确的说出来,哪怕心中知晓。“云裳……”叶英道,“我一直信你。”
柳云裳:“我知。”
气氛微妙的沉凝了那么一瞬间,这对挚友互相对望了一会儿,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是一起出了声。你推我让了一番,最后先开口的叶英才说了一个我,便又被打断了。
这回插话的是叶晖,叶家二郎一脸的急色,看到自家大哥的时候神色甚为激动,宛如久旱之人得遇甘霖。
“大哥!”
这一声大哥叶晖喊得是十二分的情真意切,他先是大松了一口气,然后才道:“我总算是找到你了,大哥你没在天泽楼,我一时之间都不知晓要去哪里寻人。万幸柳姊在箫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