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垣摸出手机,给苏阿细发消息:“你在哪里?”
她说:“在外面吃饭。”
“一个人?”
“嗯。”
他捏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了。看样子苏阿细也不打算回他了。
老师把填报困难学生的名单发下来以后,江垣才知道她也申报了这个奖学金项目。
老师问苏阿细家里情况的时候,基本都是柳惠心发言的。
班主任听完柳惠心的意见,转而问江垣:“你觉得呢?给不给这个名额。”
江垣有点头疼,他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知道……我跟女生不是很熟。”
“这样啊,那你跟苏阿细平时也要多交流交流哦,班长跟团支书打好关系,班级才能稳定和谐。”
他点点头:“好的。”
旁边柳惠心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班主任锁了下眉,拿出下一份申请表:“白安安呢?”
场内顿时鸦雀无声。
班主任冲着柳惠心扬了一下下巴:“柳惠心,白安安也是你们寝的吧?”
柳惠心敷衍地“啊”了一声。
“她什么情况?”
“她……我也不知道哎,她表里怎么填的?”
“填的是她爸爸残疾,妈妈失业。拿低保。”班主任坐在桌子上,往后挪了挪,抿着嘴唇,表情凝重地说,“白安安用什么手机?”
“三星吧。”柳惠心又开始胡诌。
“三星还可以了哦。”
班主任沉思了一会儿,给白安安和苏阿细分别打了电话,让她们过来一下。
现在的情况就是还剩一个名额,要给这两个女生其中一个人。
班主任没有明确的态度,仍然希望大家大公无私,不过她在最后指向暧昧地说了句:“苏阿细这个是我建议她填的,因为我听说她奶奶……”
她话说一半,已经有人在外面敲门了。江垣过去开门,却只看到白安安一个人站在门口。她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探了两眼,然后跨过门槛往里面走。
江垣问:“苏阿细呢?”
“她不在学校。”
班主任点点头:“找你来了解一下情况啊。”她把白安安招过去,两个人小声地聊了一下。
聊到后来白安安有点情绪激动,江垣听见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苏阿细她爸妈都是在日本做生意的,特别有钱,一个月生活费都好几千呢,她每个月买化妆品都五六百。”
白安安的声音越大,周围人就越沉默。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渐渐地收了声。
柳惠心突然生气地站起来凶了她一句:“阿细家的情况你知道个屁啊!”
白安安愣住了。
班主任也愣了一下。
江垣有点无语,他是真的特别搞不懂女生,明明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难道都没有感情的吗?为什么要为了这一点点利益争得头破血流?
算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
困难生评定这个工作本来就很尴尬,被白安安这么失控地一闹,班主任更没辙了。她说等苏阿细回来再了解了解。
散会之后,江垣拉着柳惠心问:“她奶奶怎么了?”
柳惠心调整了一下针对白安安的情绪,说:“你自己去问她吧,别人家的事情我不好说。”
她说完就离开了。
江垣很纳闷。
苏阿细吃完饭赶到学校,就直接去了一趟办公室,了解了一下大概情况,两个困难生名额只能给一个人,白安安也挺想争取的。
她没有犹豫:“那就给白安安吧。”
不是不想要钱,不是清心寡欲,只是争来争去太麻烦了。
离开的时候,班主任面露为难之色,问她:“奶奶怎么样了?”
苏阿细淡淡说:“挺好的。”
“好就好,去吧。”班主任偏偏头。
她沉默地往外面走,思忖着刚刚和班主任的那几句简单的对话,有一点糟心。办公室门口一盏壁灯的灯光忽然暗了,细看,一个男孩子伸长了手臂在往里面放干净的新灯泡。
发顶一片漆黑,被外面亮丽的银白色头发圈着。
苏阿细站在他身后喊了一声:“李清池。”
“哎哟。”李清池把灯罩盖上,拍拍手,看了眼苏阿细,“吓我一跳。”
苏阿细笑笑:“又染头发了。”
“酷吗?”
“酷。”
李清池抓了一下头发,得意地笑起来。
苏阿细问他:“你这是副业吗?”
“啊?……哦,这灯太暗了,在这儿上课的人多,我怕下雨天看不见脚底下容易滑倒,顺手帮个忙。”他抬头看了看新装上去的灯泡,满意地抱起了手臂,“老早就想换了,一直耽误着。”
苏阿细看着亮晶晶的灯泡,犹豫了一下开口:“我们宿舍阳台上的灯坏了,宿管阿姨不给报修,外面的电工也不让进来,你能不能帮我们弄一下……”
“女……女生宿舍。”李清池脸一红,低头轻笑,“不太好吧。”
“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去让辅导员开个条子。要是不方便,我下次找江垣也行。”
“要是江垣也不方便呢?”
苏阿细说:“我自己修。”
“嚯,那可太难为你了,我没问题的啊。”
苏阿细便顺势去办公室请老师开了张证明,方便他正大光明地进去。
李清池第一次进女生宿舍,走路的姿势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苏阿细盯着他的背影笑。
她对班上的男生了解的不算很多,像江垣这种膈色的不止一个两个,但是也不乏像李清池、陆铮那样乖巧懂事的,在她处理工作的时候,乖巧的男生就显得通情达理许多。
她基本不用对他们操心。
李清池看起来傻傻的,但苏阿细不能绝对地说她能看透某个男孩的心思。
好像听说过他以前的花边新闻,于是上楼的时候就问了一嘴:“你之前追的那个文学院的女生怎么样了?”
李清池尴尬地应了一声:“没……没什么结果。”
苏阿细识趣地以一个“哦”字结束话题。
但是少顷,李清池却自己主动提起来了,“那姑娘有男朋友,来过我们学校,我看过,长得是一级帅,而且他们好像认识挺多年了。”他扁了一下嘴巴,“其实……就算没有男朋友,估计也看不上我吧。”
“为什么这样说?”
李清池轻声说:“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啊。”
苏阿细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啊,你很帅。”
李清池大笑起来:“谢谢你啊女神,你真是人美心善。”
可能在他看来,现在她的话已经成了无意义的安慰,苏阿细有点心塞,因为她觉得李清池真的不丑,长得高高大大的,五官有棱有角,模样也算中上乘,唯一的缺陷就是眼睛不大,但是前一阵子不也流行小眼睛花美男吗,不知道他在自卑什么。
或许在喜欢的人面前,人都是这样的。
苏阿细无言安慰。
苏阿细给宿舍小群里发了消息说有男生要过来,大家收拾好了等李清池进门。
他踩上两张凳子去拉高高的灯罩,柳惠心跟白安安在底下扶着,跟他乱侃着什么,李清池笑得一抽一抽,“诶,你们谁,递我把剪刀。”
苏阿细闻言,配合地送过去一把剪刀。
李清池两根手指捏着锋利的刀口,去撬一个死扣着的旋钮,用力太大,旋钮是被掰开了,刀口对着他的食指重重地一刀下去:“我.草……”
苏阿细看到他手上的血源源不断滴下来的时候,吓得耳边嗡嗡作响,“李清池你下来吧,别弄了。”
他摸了一下往下淌的鲜血,“没事没事,我把灯管安一下就行,接我。”
苏阿细把新的灯管送上去。
白安安拧着五官,有些不忍直视:“我去,你当心点儿啊。”
片刻修好,新的灯泡非常亮,大家都挺满意的,苏阿细却一直在给李清池道歉。
李清池用纸巾擦着已经快要干涸的血迹,说:“别道歉啊,又不是你给我砍的。”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白安安和柳惠心都笑了。
柳惠心给李清池送了一大包零食,嘱咐他去医务室洗洗伤口。
李清池应了。
苏阿细把地上的血迹和灰尘清理掉。
她清理了很久,想了很久的心事。仅仅这么一件小事,让她觉得特别自责难受。
可是……
或许不应该活得这么拧巴。
放下扫把,看了眼旁边正在洗脸的白安安,苏阿细小声地说:“安安,奖学金那个我不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