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那天晚上巫真略带同情的眼神予以回击。
巫真觉得苏菲此时有种福泽天下的气势。
看在这几天的零食饮料的份上,也不能说不信。
巫真:“我信。”
苏菲要的就是这句话,这两个字,内心非常舒适满足,像出了一口长长的气,不是蓄意报复让对方服输之类的气,她自己觉得更像是朋友之间的意气之争的游戏,既然我凭实力让你说出了这句话,这口气也就散了,就好了。
巫真好像完全没有身在游戏中的自觉。
不论如何,她就是不想让巫真说不相信她的话。
病房的门被小心扣响两声,不会是护士,他们不会这么小心敲门,一般来说,也不会在门口等人说请进。
苏菲:“进来。”
白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抱着一纸袋东西走进来。满面含笑:“多谢苏菲巫师,多谢多谢,你真是灵啊。”
这个男人巫真认识,前两天在苏菲这占卜了一下,好像求的是身体健康。他被检测出体内有个肿瘤。
当时苏菲解读出来的是:有惊无险。大概是这个意思。
男人把纸袋放在堆满东西的矮柜台上,对苏菲说:“肿瘤结果已经下来了,是良性的。”
苏菲说:“嗯。”
看表情,她对此事毫不意外。
“钱已经打到你的帐上去了,多谢,多谢。”
说着,男人走了。关上门。
巫真这两天见了这么多病人,也听了苏菲解读牌面的大致过程,她的解读是有些双面性的,是好是坏,全凭人心,当然也有正面解读与负面解读,只是效果如何,不可知。
巫真这边好奇,苏菲立即说:“看了这么多天,你就不好奇?不想试试?”
说实话,真是有点想。
“占卜吗?”
苏菲纤长细密的睫毛扇了扇。
“不占。”
巫真轻轻巧巧的答:“这是一个心态的问题,说重点就是,人的一生中每一个时刻都要用积极正面的思想思考,万一占出不好的结果呢,那很影响心情的......何况我不接受以任何形式来的推销和安利。”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苏菲斜瞟她一眼。
“即使我们已经这么熟了?”
“对。”
“即使你吃了我的薯片以及零食?”
“......对。”
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会她的话都没办法说的很硬气。
苏菲低头看着牌面,她苍白的手青筋微凸,涂着红指甲,在牌面上点了点,撇了撇涂玫瑰红的嘴唇。
“大不了送你一个体验占卜。”
“现在,能抽牌了吗?”苏菲问。
巫真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坚持呢?”
“因为很好奇,我这些天广纳信众,虽说他们也不是百分百相信我,可你与我一个病房,如此近距离接受熏陶,就是没把你纳进来,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意志坚定呗。
☆、第十二章
但是就这么以确定自己意志坚定以后,巫真突然就觉得自己不坚定了:大不了就占占呗,有什么大不了?反正自己意志坚定?
巫真赤脚丫下床,踩到鞋子上,坐到苏菲床尾。
“来吧,占吧。”
苏菲盘腿坐床头,满意的微笑。
一切准备好之后,一沓牌放在巫真面前,让她抽。苏菲按住那沓牌,郑重告诉巫真:
“要诚心。”
巫真的心很诚。
她从一摞塔罗牌里抽出一张,放在苏菲的牌阵里。
苏菲挑了挑画出来的细长眉毛。
“只一张?”
“足够了。”
将牌面翻过来。
一个穿着铠甲拿着黑色旗帜的骷髅,骑在马上,俯视众生。它的脚下是一片哀嚎倒伏的人类。只有纯真能与它注视。
巫真楞了一下。
死神。
但是对巫真的牌阵,是倒立的。
倒立的死神。
“最近很少见到你这样抽出死神牌的家伙呢。”
“怎么说?”
“嗯......你心里求的是什么?”
巫真在心里回想了一下。她心中最大的担忧,也是最大的疑惑。
“英国之旅。”
“绝处逢生。”苏菲顿了顿,说:“是个好兆头。”
“是呀。”巫真开玩笑似的说道:“绝处逢生,逢生,至少我可以活下来。”
“是啊,至少你可以活下来。”苏菲头低下,语气认真而惋惜,头上戴的固定仪器有点重,她得时不时扶住它。
巫真盯着牌面,一时无语,若有所思。
见鬼的,她还真有点说对了。
来英国这么久,资本主义腐朽的光圈没享受到,危险到是接踵而来。逢生,说对了,要不是逢生了,她也无法出现在这里。
小心问道:“准吗?”
毕竟是自己占卜得出的结果,而且还不太好。
阳光在玻璃窗上投射出一片虚假的彩虹,透明与多彩。苏菲看到,她们两个人坐在阳光下。巫真的肤质有种透明的白,眸色是湿漉漉的纯黑。
一个妆容巧点,画龙点睛。一个不施粉黛,浑然天成。
噫,真是有种奇异的对立的糅合感。
“啊。”
苏菲收回眼神,再次扶了扶脖子,不是头,是脖子。她像是落枕了,这一天脖子都僵僵的不舒服。
这是一个美好的下午,有彩虹,有美人,可惜她的脖子并不美好。
“准不准,看你信不信。”
“你这话太虚了。”
没有得到答案,巫真干脆就不去信这个,毕竟兆头不怎么好。
医学上讲信则灵不信则不灵,这也是有一定依据的。你若是自信,则一切顺利,你若是觉得不幸,则万事不顺。
这是一种心态问题。
也是乐观的人与悲观的人看世界角度本来就不同。
巫真想做个乐观的人。
“那我不信了。”
苏菲扶着脖子,有点生气:“你只信好的嘛?”
巫真点点头:“生活是要自己创造的。美好的一天由一个美好的心态开始。如果有了不好的心态,那怎么有美好的一天。”
苏菲:“回你自己床上去!”
苏菲赌气就没和巫真说话了。
巫盼来看巫真,看到她有一个后背背着她不理她的病友。小声说:“闹脾气了?”
巫真无奈说:“嗯。”
话头到此,巫盼对苏菲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巫真躺在病床上,把经过原原本本全复述了一遍。
巫盼说:“全胳膊全腿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中毒。”
“什么毒?”
“我也不知道。”
“你能长点心吗?”
“能。”
“切,答应的好听!”
巫真把经过原原本本全复述了一遍。
巫盼巫真对视,双方盯着对方的眼睛,巫真试图从巫盼眼神中解读出点什么,但她随即意识到,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秘密。
一阵沉默之后,巫盼突然双手捂脸,带着哭腔委屈道:“妹妹长大了,成大姑娘了,都有人看中你了,真真是时光如梭,想当年你尿的床单还是我洗的呢。”
巫真额头上开始爆青筋。
“我从两岁起就没尿过床!”
“谁说的。”
“妈说的,尿床的家伙是你,我们只是睡在一个摇篮里而已!”
场面突然冷静下来,没人觉得尴尬。苏菲有两次似乎想回头看看,但也是似乎想回头,终究没回头。
巫真重新开口:“我想起来你之前说过,你经过电话亭的时候铃声总是响,有这么一回事吧。”
“昂。”
“现在还有这种情况出现吗?”
“没了,怎么了?”
“哦,那他大概是放弃了。”
巫盼一挺身从沙发上坐直:“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我被人绑架了一回。”巫真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眼珠子不错的盯着水杯清澈的底部。
巫盼:“......这种事情开始就要说好嘛。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绑架我妹妹!”
“不知道什么人,他们保密措施做得很好,并且能够控制银行预计民宅上的监控系统。我怀疑报警对他们没有作用。”
“这就有点棘手了,我们初来乍到,没可能......”
“他要我帮他监视夏洛克。”
“......重要的事情要先说。”
“哦。”巫真一副“我知道了的表情”。
“哦?”巫盼一副“我说了这么多你只给我一个‘哦’的难接受的表情”。
“他付给我一笔优厚的资金,但是我没接。”
巫盼知道巫真虽然有时候思想并不在常人一条线上。但大事上她是有分寸的,而且有超乎寻常的直觉。
“我觉得他很危险,后来他对我说,他是我们邻居的哥哥,虽然是我自己先猜出来的。一对奇怪而危险的兄弟。”
很危险,这话包含了许多意思,危险并不是单一的,是多元的。
意识到自己被盯上是一种危险,被枪口指着头又是一种危险。巫盼巫真自脱离摇篮起便随父母走过七大洲八大洋,也能自称自己是五湖四海皆看过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