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之柔板小调 (拂晓空空)

“你在发什么呆，赶快跟上！”沃尼密尔的声音不远处传开，洛拉往前走了几步，差点在拐角处撞上去。
“抱歉，我……”
话说一半，洛拉突然发不出声音了——她的面前哪里是一头狼，分明就是一个人——高大的体格，深棕色的皮肤，黑眼睛，胸口挂着几串奇怪的珠子。
“巫师都是像你这样走走停停的吗？”
对方的声音竟然也和先前的‘沃尼密尔’一模一样。
“你……”
少女惊愕不已，见对方扭过身朝前走，也继续跟在那人的背后。这一条甬道十分蜿蜒，路越到后面越是窄小，按照巨狼的体型是极难入内的。
她不自觉地打量着对方的背影，从深色的结辫，到□□的，流线型的肩胛，以及腰际开始生长的棕色细绒毛，再往下，那腿部几乎和狼没什么区别，宽长的脚面上布满了长毛，脚爪内弯锋利——最终，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停顿在对方毛绒绒的狼尾上，无法移开。
阿尼玛格斯？
洛拉一时有些混乱，她搞不清楚眼前的生物，究竟是人，还是狼，亦或两者都不是。
“好了，就是这里，你看到那个会发光的窟窿吗？大祭司就在里面等你。”那个与‘沃尼密尔’的声音一模一样的‘人’停下脚步，他微微侧开身，瘦长的脸上带着微笑。
“那你呢？”
“我？”对方的手指间突然弹出尖锐的指甲，“去找一些食物，我猜你应该饿了。”
“多、多谢。”
洛拉连忙屈膝行礼，颇有些惊吓过度的模样。
见此，沃尼密尔转身准备离开，不过没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
“洛拉，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嗯，怎么说呢，在我们这里，除非你是看上了哪头狼，并打算和他……否则，最好不要盯着他的尾巴看……这太考验一头狼的自制力了。”沃尼密尔认真地说道。
“抱、抱歉！”
洛拉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整个人说话都结巴起来。
“没关系，”沃尼密尔甩了甩尾巴，“我还没有成年，现在也不是繁殖期。”
“……”

••

沃尼密尔口中的‘窟窿’与之前那些用来居住的洞穴并不相同，首先，它更大，更宽敞，并且连接着三个不同的甬道，其次，是‘窟窿’的内部结着许多剔透的矿物原石，在火光的笼罩下，这些透明的晶体闪烁着油脂般的光泽。
而在这些晶体的中间，漆黑平滑的原石上，盘坐着一位年迈的老人，他的身上穿着用兽皮缝合的衣物，看起来就和真正的人类没什么两样。
洛拉犹豫地往前走了几步，还没等她开口，对方紧闭的眼睛便睁开了——这是一双久经世事的，充满睿智的眼眸，灰色的瞳仁波澜不惊，却在见到少女的一刹那，流露出淡淡的欣喜。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孩子，所以不必着急，你可以坐下慢慢说，我将如实为你解惑。但在此之前，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你能够倾听我们的心声……”
大祭司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股莫名魔力，能够让人很快静心下来。
“如您所见，我们并不是人类，自这世界的伊始，我们的祖先便生活在这片北寒之域，巫师称呼我们为‘守望者’，并没有错。”
“你们不是人类？那么为什么您会以这样的形态……”
“我们是属于上古妖狼的一支遗族，血脉中传承的天赋能够赐予我们变化形体的能力”
这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换个角度将妖狼们想象成阿尼玛格斯的话，一切则容易理解的多。不过兽类变幻成人形，仍旧是件非常不可思议，这不同于马人那种生来便是半马半人的模样，妖狼的幻形似乎与自身的力量有关，洛拉不由想起了同样能够变化身形的媚娃。
“当然，我们从不与外界种族有太多交集，直到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巫师来到这里，并修建了一座巨大的石堡。他是一位地位崇高的能人，拥有众多的追随者以‘黑焰’最为出名，这群强大的骑士轻而易举地将居住在西方的邪恶修士击败，让整个北寒之域重获了生机，为表谢意，我的祖先与这位能人签下了互不侵犯的契约，这种古老强大的魔法一直延续至今——”妖狼大祭司淡淡地看向少女校服袍上的双头鹰校徽，随后语气一沉，“但是，按照祖先所留下的预言，那个邪恶的修士并没有真正死去，它会在第一百七十九次日蚀之后再次复苏，至时，整个世界将被黑暗吞噬，再也无法重见光明。”
“这只是传说……”
“不，这是真实所发生的。”大祭司表情严肃，“就在最近，我发现天边出现了一股从未见过的诡异力量，它邪恶而强大，在北寒之域四处游荡，甚至，还进入了巫师的地界内。”
“您的意思是，德姆斯特朗将有危险？”
洛拉也跟着紧张起来，随后，她接过大祭司递过来的石罐——那里面散着一团冰渣，半溶的雪水里一片羽翼状的挂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腐蚀成黑色的灰烬。
她拉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
“请恕我擅自取下此物，毕竟接触这种诅咒的力量，对任何生灵都没有好处。”
洛拉盯着大祭司，对方也以和蔼的目光回视。
“不要害怕，孩子。”他说，“这种力量虽然诡异，却也并非没有天敌——传说中，兽神因怜悯万物而哭泣，滴落的眼泪被亿万年的冰川冻结，幻化为绿色的宝石——这是我族的圣物，我们称其为‘灵’，而被‘灵’所选中的妖狼则是真正的‘统领人’，他将带领整个族群度过危机。”
“‘灵’？你指的是这个吗？”洛拉从高高的毛衣领子里拉出了项链，有些变形的秘银链缠在纤细的脖颈上，上头翠绿色的树叶吊坠闪过一道幽幽的光，“这是我的外祖母赠予的防御首饰，叫做‘自然神的眷顾’，我想这就是‘灵’。”
这位妖狼族老人一下子激动起来，他睁大眼睛盯着一会儿，随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整个人趴在了地上，“我族的圣物，带着无尽的荣光，神灵在上，感谢您庇护您的子民。
见对方如此虔诚地祷告，洛拉觉得自己应该物归原主，但却被大祭司阻止了。
“不，不！它仍然是你的。”
“我不明白。”洛拉的手顿了顿，“既然你们需要‘灵’，为什么要拒绝我的归还？我并没有想要独占它的意思，虽然它确实是一件难得的防御类饰物，并且在危急的时候保护过我许多次，对此，我非常感激……”
“我能感受到，‘灵’正在保护你——我相信它之前已与那种邪恶之力较量过，但光凭这样还不够，它现在太虚弱了，还不到真正归来的时刻……”
大祭司的话让洛拉陷入了沉默，她记起安诺斯竟然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并且参与了食死徒的恶性入侵德姆斯特朗，并且拥有强大的力量对抗古籍的封印禁忌，甚至还用冲她挥舞杀戮咒……
他究竟还是不是原先的安诺斯？
为何他的眼底会流露出陌生人般的神态？
在少女陷入深深地怀疑之际，从岩洞外传来一阵喧闹的声响，随后一个高大的人影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大祭司。”
“塞蒙赫斯，你回来了。”
“是的，”来人的声音低沉，琥珀色的双眸，以及黑色短发间闪过的银丝，让洛拉一下想到了那头身姿矫健的巨狼首领。与此同时，对方也发现到坐在上首的少女，忍不住皱了皱眉。
“是我将这些皮料给她的，毕竟她和我们不同。”妖狼大祭司察觉到了塞蒙赫斯的不满，于是开口解释，随后两人便开始讨论起冬季的狩猎情况。
“这次捕获的食物储备足够维持到我们迁徙前，但我认为最好能够再猎杀一批，孩子们需要通过进食抵御严寒，所以我已派人追踪倒了驯鹿群的所在地，再过几天准备第三轮狩猎。”
“看到你如此处事，让我想起了你的父亲。”大祭司点了点头，“这样很好，难怪他放心将整个部落都交给你。”
“您谬赞了，我还需要学习很多。”塞蒙赫斯微垂着头，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笑意，他朝洛拉撇了一眼——少女正盯着那些透明的晶体发呆，虽然两位妖狼族人的交谈没有避讳她，但不代表她就能听懂他们的兽语——事实上，她压根连个音节都听不清楚。
塞蒙赫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他看向大祭司，将原本的迟疑完整地表述了出来，“……自从那次之后，时不时就会有落单的妖狼失踪，但这一次情况非常特殊，灰岩部落遭到了袭击，那些剩余族人请求进入到我们的领地，但一来便违背了当初的约定。”
“唉，”大祭司叹了口气，“我们黑岩和灰岩相安无事了数百年，要不是因为……也不会弄得两方交恶，但不管如何，现在情况恶劣，事关妖狼一脉的存亡，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我懂了，我这就安排人手安置他们。”
塞蒙赫斯说完，便起身离开，丝毫没把洛拉这个大活人放在眼里。当然，洛拉一点儿也不在意，反正对方对她来说和陌生人没什么差别，除了那条毛色别致的尾巴——根部像夜一般漆黑，慢慢凝成漂亮的银色。
就在洛拉目送妖狼首领的背影隐入黑暗后，沃尼密尔拎着被冻得硬邦邦的鹿腿，从另一条甬道里走了进来。她赶紧移开了视线，生怕再听到什么令人尴尬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