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多时,众仆妇引领着,丫鬟媳妇们簇拥着,韩母进了怡园。
廊上丫鬟通传着:“太太来了。”
王妃扶着翠珠想要起身来迎上去,韩母已经跨进了门槛。见着了王妃欲要下拜,却被王妃一把拉住,热切的喊了一句:“太太!”
韩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回女儿,叹道:“我的娘娘呀,怎么瘦成这样呢?”
王妃勉强笑道:“也没什么,定是二弟又回去和你说什么呢。”又拉着母亲坐下。
韩母焦虑道:“听说你又病了,我急得饭也吃不下,夜里也睡不安稳。好在隔得又不是很远,怎么着也要来上门看看。王爷呢?”
王妃答道:“还在上朝。”
韩母又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遍女儿,无不心疼,紧紧的拉着女儿的手:“哎,竟不成样了。年前我就听人说你病了,怎么拖到现在还不好。论理我也该好好的说说你,别想着年轻底子好,就不好好的珍重自个儿,看看现在成个什么样。以前你还在家的时候,哪里有这些病痛。我还指望着抱外孙呢。前几年说是因为身上有服,怎么这一两年还是没个音信呢。”
王妃害怕听见这样的话,只好说道:“太医都说了不是什么大病,养些时日就好了。太太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韩母拉着老长的脸:“我知道你是嫌我这个老婆子话多,如今你贵为王妃了,我不该说你。好在你没有个婆婆,不然我看你怎么过日子。”
王妃脸色突然泛起红来,有些心悸,抚着胸口大大的喘了几下,渐渐的才平静下来。这些举止落在了母亲的眼里,自然满是疼惜。
翠珠见状只好对韩母道:“太太今天别说这些了吧,我们娘娘要好好的静养才行。哪里再能添这些烦心事。太太有话要教训,以后说也不迟。”
韩母斥责道:“无礼的丫头,是这样说话的么?”可见女儿如此当真不敢再说下去。
胡嬷嬷赶紧让人找了王妃平时吃的丸药来,服侍吃了药稍微好些了。韩母看着这样的女儿自然是痛心,让女儿回床上好好的躺着,不免又有些自责。等王妃平静下来,韩母道:“对了,上次老爷说遇着了什么神医,回去我让他将那神医给找来,给你好好的瞧瞧。可别再耽搁了。”
王妃身子虽然需要,可意识十分清楚,急忙阻止道:“不用了,我这病不需要什么神医。家里这几位来回的太医还没闹清呢,哪里再敢惊动什么神医。老爷和太太不用太费心思。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明白。”
“你这孩子,都病成这样了。还是这样的倔强,不要怕,有我们呢。再说正好他在京,来看看无妨。”
王妃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披散着头发,哭喊道:“我都说过了,不要看什么神医。是短命还是长寿,都是我的命。”
韩母不曾想女儿的反应这么强烈,皱眉道:“傻孩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娘的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难道我不心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妃心里急,又不知如何和母亲解释,滚下热泪来:“娘呀,你就依了我这次吧。”
韩母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好了,你安心的养着吧。我心里有数。”
不知外面谁说了句:“王爷来了。”
韩母慌忙起身,很快的,水溶已经走进屋里。王妃坐在床上抹眼泪,韩母则是一脸的郁闷烦恼。水溶心想这母女俩为了什么事又闹翻了不成?
韩母道了个万福,水溶忙扶住了,陪着笑:“岳母大人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让人带句话,好派人去接。”
韩母笑道:“来回也不远,不用人接。”
王妃见着了水溶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面朝里躺下假寐。水溶看了看,便请韩母到别处说话,让王妃好好的静养。
水溶亲自给韩母捧了茶,韩母慌得起身双手接住了,笑道:“王爷这是折煞老身,不拒让哪个丫头都行,怎敢劳烦王爷。”
水溶带着几分笑意,谦恭的说道:“岳母大人是长辈,不能乱了礼数。”接着又问候了岳父韩栩。
韩母点点头,对这个女婿,她是没什么好挑剔的地方,想到了女儿,心中突然生出好些歉疚来,顿了顿方道:“娉娉她性子太倔了,我当娘也劝不了。王爷多费心了。她得了这样的病,或许也是命里的劫数。想着我们家老爷遇见了个神医,十亭人有八亭人说那人的医术高明,正好还在京中,我说该请来给王妃瞧瞧。偏偏这丫头不肯。王爷劝劝她吧,若是一直下去,我们家哪里对得起王府呢。”
水溶微微蹙眉,心想王妃的病也还不止此,怎么说得这样严重,因为微笑道:“岳母大人放心吧,王妃她没有那么严重,家里的这几个太医都说静养就好。不过精神略差些,她吃这里太医的药挺有用,不用再劳烦什么神医了。”
韩母自责道:“这是一码事,嫁来这么久了,没个一男半女,老了也没个依靠。岂不是罪过,我为这个事日夜悬心。王爷为了这事也怪我们丫头吧,让神医给看看,或许还能治一治。”
水溶心想他和王妃的那些事不能拿出来说,王妃的心病只怕世上再好的药也无济于事,沉吟了半晌方开口道:“岳母大人,我们先不谈这事吧。等王妃的病养好再说,也不急在这一时。”
韩母道:“我是老了,你们王府的家事我也不该管。若是真治不好怎么办,我还想着抱外孙。才王妃为了这事还和我发火来着,也不知是怎么呢,这个丫头嫁了人活脱的换了一个人似地。王爷好好的劝劝她吧。”
水溶忙答应了,又留韩母用饭。韩母却推说家里忙,走不开,忙忙的回去了。
水溶一人在屋里来回的踱着步子,显得有些心烦意乱。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孟一来回话:“王爷,事情有眉目了。”
水溶一喜,心想这些日子总算没有白费,他急于期待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孟一忙得口干舌燥,坐下来,先大大了饮了半盏茶。水溶在跟前道:“别急,你慢慢的说。”
孟一忙道:“幸得王爷此回提醒,小的从二舅爷那边探得不少的消息。只是有些个中究竟,只怕得二舅爷亲自前来说明。”
水溶唯一关心的是不是自己失手杀了那个人,或是间接的杀了他:“姓石的真的死于非命么,为何我连这个名字听也没听过。”
孟一忙道:“这事有些复杂,不过想来王爷和他应该没有任何的牵连。听说那个石坚最早贩过马,后来据说有些才能,被锦乡伯韩老爷子相中了,做了门生。可惜好景不长,才不过刚刚二十出头,就死了。我也私下询问过好些人,都不知道这石坚如何死的。王爷也觉得蹊跷吧。”
水溶料定与自己无关系了,可王妃为何那么断定就是自己害死了他,水溶觉得不明不白。心想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使得王妃和他结怨这么深,这是他后面急于解决的问题。
水溶负手在屋里来回兜了几个圈子,眉头紧锁,后来长叹一声:“看来我们必须得把整件事弄清楚。枉担了这个虚名,总得有个说法,她心中的结也才能打开。”
孟一却颇为苦恼:“王爷呀,小的能查到这些是真的费尽了所有心力。不过我听人说这姓石的和二舅爷有些交情,不如王爷去问二舅爷,应该不差的。”
水溶想起上次他与韩琦说起这事的时候,韩琦的反应。当初心中就充满了疑惑,思前想后,又关系到他姐姐的病,心想也只有去问他了。于是颔首道:“这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辛苦你了。”
孟一觉得自己没有办好交代的事,有些歉然:“王爷,小的办事不利,又得让王爷费心了。”
水溶摇摇头,有些凄苦的一笑:“好了,没什么事你去忙自己的吧。”
孟一起身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水溶思来想去便让人去找韩琦过来。后来顺儿回来说:“回王爷的话,二舅爷有事走不开,说得等到下午才得空。”
水溶摆摆手,一人在书屋里闷坐。没过多久,宫里又传出话来,让他入宫一趟,水溶自然不敢耽搁,忙忙的换了朝服,又对丫鬟们嘱咐了好些话,这才骑马而去。
王妃睡了将近半个时辰总算是醒来了,母亲已经回去了,水溶也不在跟前。屋里屋外很是寂静。翠珠和翠怜正坐在桌前打盹。王妃撑着略有些虚弱的身子,一脸茫然的打量着这间屋子,住了这些年了,屋里的每一样陈设都深深的映入到了她的脑海里。只是当他看见架子上原本放着绣屏的地方空荡荡的,心也跟着空落落。
她开口叫道:“翠珠,去将我的那幅马拿来。”
翠珠听见声音,慌忙从困意中醒来,擦了擦眼,急急忙忙的走到跟前:“娘娘有什么吩咐?”
王妃指着那官皮箱子说道:“将我的那幅马拿来。”
翠珠心想怎么突然要看这个了,忙去找。很快便取来了,王妃接过,展开一看,好在她们会料理,经过了上次的事,并没有出现什么破损,只是有些淡淡的血迹没怎么洗掉,颜色有些败了。
王妃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觉得这样白放着可惜了,便对翠珠道:“你拿去让人配个框子,给裱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