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吗……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佩戴的鲛珠。或许是鲛珠吸引了南海深处的鲛人吧?只不过这南海鲛人多为黑鳞,凶残暴虐,而昭然是银鳞鲛人,这不同的种类也能互相吸引吗?
就在她不着边际地脑洞大开时,那双捏着她肩膀的鬼手突然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顿时她觉得身上一轻,那种阴寒的感觉也消失了。
黑暗中,苍白的鬼手出现在黑鳞鲛人的鱼尾上。随着手指的收紧,鲛人的鱼尾发生明显的变形,骨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让人毛骨悚然。鲛人感觉到了疼痛,然而挣扎无果,硬生生被拉扯开,离开了朝蘅。
朝蘅不敢动,随着水流慢慢漂浮着,静静地听着黑暗中所有的声音。
鲛人骨裂的声音陆陆续续,似乎不止那一双手在它身上,因为许多地方骨头断裂的声音是同时响起的。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静静地当一个旁观者,虽然她看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鲛人挣扎的声音渐渐微弱,最后消失了。
朝蘅肩膀上一凉,那双鬼手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肩膀上。
无奈地叹息一声,她知道它是不可能放开她了。
“殿下……”
明明是深海,明明没有光线,可是朝蘅却看到了一抹柔和的晨光,甚至嗅到了梨花的气息。她的眼睛忽然一阵疼痛。本能地闭上眼,朝蘅想要从鬼手的钳制中挣脱,却在下一刻怔住了。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花瓣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种被海水包围的感觉,如潮汐般默默退去,只留下干燥的舒适感。
她回到了陆地,或者,是在某一处幻境中。
“殿下……”又是一声呼唤。
朝蘅睁开眼。
雪白的梨花纷纷扬扬,清香四溢。年轻的女人懒懒地卧在一张青竹美人榻上,白衣似雪,鸦羽般的黑发随随便便用一根白玉玉兰花簪绾着。她身边跪坐着一个青衣侍女,正素手斟茶。朝蘅默默站在梨树下,看着这古典的一幕。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梨花海的,没有丝毫违和感,青铜铃也没有异动。
“嗯?”女人发出一声浅浅的回应,殷红的薄唇微微抿着,似乎有些不悦。
是了,朝蘅这才明白过来,她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一次历史的重现。
然而,这依旧很诡异。
“殿下,汪大人在清欢宫候着呢。”侍女抬起头,素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惶恐,“皇上说了,要您过去。”
朝蘅忽然沉默了。这侍女的脸,她曾经见过,就是附着在她背上的那张巨大的怪脸。她搞不明白这一切,但是,那张怪脸明显是认识她的,难道,这一切,是它想要让她知道的,某些关于汪藏海的秘密?
侍女见她不动,以为她生气了,急忙伏在地上再三叩首。
“恕你无罪。”美艳的公主只是轻轻叹息一声,“走吧。”
她从美人榻上慢悠悠地起身,抖落一身的梨花。
穿过层层叠叠的宫殿,公主在水榭中踱步,就是不往前再走,只是看着那清幽典雅的楼阁出神。朝蘅跟在她身边,看着那虚掩的宫门。她倒是觉得那清欢宫好生熟悉,可就是不想进去。那里面有汪藏海。她讨厌那个死了千年还祸害张家的男人。
水面倒映出女人如罂粟般美艳的脸。她那狭长的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一抹绯红,一颦一笑仿佛可以勾人魂魄。即使是冰冷的表情,也还是那么美,充满致命的吸引力。公主的眼睛很美,却是深沉的看不见情绪的黑色,漩涡般,死气沉沉。
这是一种死亡的美感,公主的脸色是异于常人的苍白。她命不久矣。
朝蘅皱了皱眉,一言不发。
“殿下。您怎么在这里?”一身黑衫的青年推开虚掩的宫门出来,清秀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柔情与担忧。他快步上前伸手托住她的手臂,眼中光芒璀璨,温柔地一塌糊涂。
“放开本宫。”公主并不领情,用力地甩开他的手。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脸色一变,弯下腰用手帕捂唇。
拿开时,手帕上一片血红。
朝蘅看得一愣。这公主,怕是得了痨病。
“静然,为何不吃药?”青年一脸惊慌,心痛地扶住她,“你这样,又是何苦呢……”
公主无力挣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笑的凄苦。
“汪藏海,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么,这药,是活生生的人心熬制的!你为了本宫,残杀那么多张姓子民,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她的声音颤抖地不成样子,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甚至有些失真。
原来……他是年轻时候的汪藏海。
朝蘅默默看着。她看到静然公主晕厥,看到汪藏海惊慌失措,看到太医围在公主身边。
汪藏海告退了。
她没有留在公主身边,静静的跟着他。
她看到了什么?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她看到无数人伤痕累累,她看到那些被上刑的人奇长的两根手指。那些真的是张家人,被汪藏海囚禁,挖心,只为延续那公主的生命。确实,张家人的麒麟血可以保住公主的生命,然而这不够,他要的,是可以让公主脱离病骨的长生诀。那是张家人守护千年的秘密。
汪藏海对张家的迫害,在以后的岁月里逐渐演变成两个家族的对决,只是为了争夺神明留在人间最后的秘宝—麒麟族长生诀。汪家人的目的只有一个,拿到长生诀,复活静然公主。汪藏海并没有像正常人那样经历生老病死,他服用了从神秘古墓中取出的丹药,在往生木雕刻的棺材里沉睡,他的身体被保存在汪家的禁地,这海底墓,只是他为了静然建造的宫殿。她说过她想要生活在海底,他信了,用毕生的精力建立了海底墓。
最后的最后,她看到那个侍女被绑在玉石柱上沉入海底。原来侍女也是张家人,她隐藏在公主身边想要报复汪藏海。然而她失败了,还间接造成了静然公主的死亡。在愤怒的汪藏海的示意下,她被汪家人灌下秘药,沉入深海守陵。
或许是血缘的联系,她和张起灵的到来,唤醒了沉睡的侍女幽灵。然后她带她来到了这里,让她看到这一切。
朝蘅垂眸,站在西沙的海边。
忽然一切碎裂了,如同被打碎的镜面,碎了一地。
她漂浮在水中,然而却能看到身边的环境。看来这里便是吴三省所说的地宫内部了,那双鬼手把她直接带到了这里。触摸着汉白玉的井壁,朝蘅微微一笑,向上一蹬浮了上去。
只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她半个身子冒出水面。
来不及上岸,她便听见身后接连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吴邪、张起灵和阿宁都浮出了水面,还有晕晕乎乎的胖子,大家都到齐了。
☆、瓷罐小鬼
“你跑到哪里去了?刚刚怎么也找不到你啊?”吴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长舒一口气。毕竟他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之一,要是小姑娘出了事,他也不好向这张教授交代。好在这姑娘又冒出来了,要不然他还真就得悬着一颗心。
“我找到了一处暗门,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就被吸进去了,然后就在这井里面了。”朝蘅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外人看来她就是一副真心悔改的模样,然而实际上……她一点悔改的心思都没有。
“只要安全就行了。”吴邪也没有继续追问,开始测定墓室的空气质量。
朝蘅耸了耸肩,什么都没说。
确定这墓室里的空气足够大家呼吸后,吴邪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出水。
“这些是盗墓人留下来的吗?”阿宁指着地上,低声说道。
墓室的地上放了几遛陪葬的瓷器,只有百来个,其中还有几个非常值钱的青花云龙大瓷缸。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地上还残留着一些脚印,都是湿的脚踩在尘土上留下来的,看样子非常的新,不像是很久以前的。
吴三省果然进来过。朝蘅摸了摸下巴,仔细地盯着那脚印看,她总觉得那些纷杂的脚印里面,似乎隐藏着一些并不合适的东西。
确实,一堆脚印中,有一个赤脚印子特别明显,更加离奇的是,这脚印明显不是成年人的,小得出奇,看样子似乎是三岁孩子的脚印。还有那一层薄薄的黄色的蜡一样的东西……
尸蜡?!
朝蘅皱眉,刚想开口,却发现吴邪已经用小刀刮了一点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这是……尸蜡……”吴邪的脸色有些发白。
此言一出,正在忙着脱潜水设备的人都愣住了。
脚印一直延伸到房间的角落里面,角落里静静地伫立着一只青花云龙大瓷缸。
吴邪皱了皱眉,扭头对胖子说:“你看这脚印只有过去没回来的,会不会……”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那只大瓷罐突然自己晃动了一下。
要是平时这些死物自己动那绝对是挺吓人的,然而,在这寂静的海底,这大瓷罐自己动,可就透着一股子诡异了,更别提,它似乎还和尸蜡有着联系。这样一想,即使是见过无数诡异场面的老手了,朝蘅心里也有点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