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萤火虫,消失的登山队,不知所踪的青铜扶桑,还有这跨越了一千多公里的距离。
神荼微微皱了皱眉,这些事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还是另有玄机?
“好了,你也别太难过。那登山队里也有两个和我关系不错,我能明白你的心情。而且也没有证据说明他们就死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们。”安岩自己也着急,但看我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安慰道,“你想想,这几天有没有收到过你室友发来的消息?有的话我们也好尽快找到你的室友,对吧神荼?”
说着转向那个清冷孤傲的黑衣男人。神荼不置可否,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他在将回忆里的所有细节放大,力图找到一点点突破口。
被冷遇安岩仿佛在早已习惯,略略尴尬的朝我笑笑:“那个家伙对谁都那样,你别介意。”
我咬着嘴唇低着头,死死盯着鞋尖,脑子里炸成一团,安岩的安慰听起来都掉到了地上一样。
“那,要不我们先走吧,我认得还有好几个登山队员的室友,我们先去找找他们。”安岩起身对神荼说道。
神荼直起身子表示同意,径直往门口走去。
“被吃了……”我颤抖着说出了会学校前收到的来自室友的消息,原本我以为她是发错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而我当时竟然因为三星堆被审问的事生闷气没有及时回复!!
“常青?”安岩和神荼都停了下来,安岩追问了一句:“什么被吃了?”
“他们……被萤火虫,全部吃掉了。”我瞪大了眼睛转过头看着他们,惊惧之色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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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已过,学校又恢复了正常的上课秩序。六个登山队员的家长还在学校要讨个说法,这件事情尽管校方已经极力镇压但还是因为家长们联名在网上曝光了这件事而一发不可收拾。
每天都有不同的记者,或自发,或受失踪学生的家长之托,在学校里见着同学就问个不停。一开始还有一些同学愿意回答,后来因为问的问题越来越尖酸刻薄,而各个学院的辅导员又已削减学分为威胁,愿意搭理他们的人越来越少。
可即使这样,大家的沉默在记者笔下却变成了“这个学校背后不可告人的秘密”。
网上,电视上,报纸上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质疑,揣测和诋毁。一时间整个学校人人自危,学生周末不许出校园,请假制度简直严苛到了军校的标准,每天晚上三次查寝。
这一系列战时政策在短时间内因为失踪学生的阴影而没有遭到学生的强烈反抗,但谁都知道,如果这件事再不结束,那学校面临的压力将不仅仅是外部的恶意中伤,还面临着内部的崩盘。
六个人,有两个女生,而且这两个女生都是我的室友。
这一惊人的巧合无疑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我已经在这三天内见过无数的记者和所有学生的家长。
对于他们的提问和刁难由一开始的难过渐渐麻木起来。
期间安岩倒是来看过我几次,也在记者围攻我的时候替我解过好几次围,不过他似乎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去执行,叮嘱我放宽心好好休息后,每次都走得很急。
不过他有一句话我倒是很感兴趣,他说,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我能懂。
他说这话时,眼神不自觉地瞟着画室另一头正在全神贯注看着我的彩铅画的神荼。黑发蓝瞳的男人仿佛没听到一样只是看着那些画,我倒是觉得看画的人比画还要好看。
这是不争的事实,反正昨天THA校园特别讲座那次,当神荼只是靠在门边什么都没干就让整个多媒体教室的争论焦点瞬间转移成“这个帅哥有没有女朋友”,让那个圆润得很可爱的江小猪同学站在台上万分尴尬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一点。
我甚至有的时候怀疑把神荼给丢到摄像头面前,这次讨伐大会是不是就可以秒变相亲比武场。
不过这也只能想想而已。那家伙精得跟鬼一样,遍地开花的摄像机愣是一个也没拍着他,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每次他们走后不久必定是大波像僵尸一样涌来的记者,而且问遍了我所有认识的人也从没提过他们两个,显然那些记者根本没发现我还认识这两个人,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有天生的遇镜隐形体质。
太阳缓缓的沉了下去,我看着那金红渐渐消失,从遥远的西方,一种贵族气的丝绒蓝渐渐的由浅及深的蔓延过来,画室内最后一丝太妃糖色泽的落日余晖消失的时候,我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轻柔凄凉的叹息声余音绕梁的婉转飘荡在空旷的美院里。今天的围观攻势算是暂告一段落了。
我默默地收拾好画板和道具,背上自己的素描本离开了这间画室。临走时,我忍不住往里面再看了一眼,一种说不出的酸涩细细密密的从心底里爬了出来。
连日应对学校和记者还有家长的围攻,我真的又累又无奈,唯有用沉默应对所有的问话。眼下只有我一个人了,那白日里被我生生压制住的委屈和悲伤渐渐开始叫嚣着要夺取理智的统治权。
我快步走下楼,美院已经空无一人,清晰的脚步声让这座大楼显得更加空旷。我看了看外面因为阴沉天气而黑得格外快的天空,不禁低低地咒骂了一句,不知是因为这天还是因为人。
刚走到门口,我的鞋尖提到了一个质量很轻的物体。那东西飞出去瞬间叮当落地,那声音我很熟悉,是绘画用的铅笔掉落地上的声音。
我也没管是谁的,美院门口掉铅笔在正常不过了,看来改天我得到经管去转转,说不定就捡钱了呢。
我自认为我的自我调节能力还是不错的,这可能是跟我的家境有关,生在那样的家庭,如果不会自我排遣就只有等着憋死了。
我甩甩头将那些不好的回忆抛到脑后,刚准备离开,却听见了一声幽幽的女声,那声音让我头皮发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东夷萤火墓5
5.
那是个很柔婉细腻的女声,在夜里就像对着你吴侬软语低声诱哄的妖精,让人有些心猿意马。可我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个女声的主人。我天生对颜色和音色分辨力特别强,凡是我看过的画和听过的声音,我绝对不会弄错。
可是眼下这个在我身后不到三米的地方的那个低低女音的主人,我却不敢下定论。因为,那听起来像是我失踪的室友,田甜的声音。
她回来了?!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她父母呢?
“田甜?”我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循声看向美院旁的大草坪:“是你吗?”
“唉——!”
又是一声叹息,这下我更确定了,就是她!
我仔细看了看,大草坪靠近美院的那块地方因为背光,什么都看不清。但我隐隐的能看出一个人形,好像是谁蹲在了地上。
“田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说话?”我朝她慢慢靠近,因为说实话,我很怕黑,大草坪这儿没灯,我就更害怕了。但田甜似乎回来了,我又不得不过去看,只是隐隐觉得有点不对,要知道,给我发那条短信的人就是她!
“田甜,你给我发的短信我看到了,我当时心情不好所以没回。你跟我回去吧,你爸妈都快急疯了,还有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我现下离她不到十米,她似乎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一声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我有点犹豫要不要继续过去:“你过来点,你那里好黑,我看不清你。”
听完我这句话她动了一下,好像是直起腰来了。随着她直起身子,我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青草气息和腐殖质的味道,就像刚在下过雨的山地里打了个滚。
“田甜?”我见她又不动了,小心喊了她一句。黑夜永远是最好的恐惧催化剂,这个女孩明明是我的对床,我现在却不敢过去像平时一样搂着她的肩问她这几天都去了哪里。
“阿青,帮我捡一下我的笔。”田甜突然没头没脑的冒了一句出来。
“笔?”我四下环顾了一下,什么笔?她要笔做什么?我只好反手从书包最外层取了一支笔说道,“我没看见你的笔,你用我的吧,你要笔做什么?”
“画画啊。”她轻快地回答道。“那你跟我回去画吧,你在这里画什么?我都看不清你。”我伸手拿着笔却并没有走过去递给她,田甜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她不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人。
这么想着我觉得我的手开始发凉,空气开始很压抑了,而且那个漆黑的角落似乎也更黑了。
“阿青,你最擅长画人物的对吧?”
她似乎没发现我的异常,接着说道:“你来画我。”
“画你?”我拼命吞了吞口水让我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奇怪,“现在?”
“对,现在。帮我画我的半身像,画我的腿。”
她的用词愈发诡异了起来,我的手开始有点发抖了,不自觉地问道:“为什么?”
这姑娘什么时候有这种怪癖了,我承认她是大长腿的白皙美人儿,可眼下这种情况我可不觉得这是个正常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