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山峰,有一个极符合的名字,唤作缥缈峰。
此时,缥缈峰南麓,山腹间一处平整的空地上,靠近山壁的角落里,一株高大的云杉下,坐着一个约摸四五岁的女童。她身着湖绿色衣衫,犹如墨染的乌发用同色丝缎扎成两条长长的发束垂在肩头,愈衬得她的肤色仿若凝脂般白皙莹润,便是比之雪峰上的白雪亦不逊色,五官清丽绝伦,虽则因年纪的缘故身量幼小、容颜稚嫩,却掩不住那似乎与生俱来的秀雅美丽,尤其是一双溢满灵气黑眸,仔细看去,竟是隐隐透着神秘的海蓝色。
这女童,正是当年从那不知名的黑暗空间挣脱,变作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孩的韩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其他原因,婴孩的名字居然也唤作韩烟,这让她没有丝毫抗拒便欣然接受。在她的内心深处,经历了无数岁月、唯一还牢牢记着的两个字,显然对她有着特殊的意义。
小韩烟的父亲,那位之前说少则三月、多则一年便会来接回女儿的韩姓男子,不知为何失了约,并未像他说的前来缥缈峰带走小韩烟。这四年来,韩烟一直由名唤风蓝鸢的风姨照顾,同风蓝鸢的儿子风君渝一起长大,甚至还在两个月前拜入了风君渝的师父、小韩烟父亲口中的“原兄”原白羽门下。
据韩烟的了解,风蓝鸢母子为原白羽无意间所救,后来收了风君渝为徒,风蓝鸢母子便一直住在缥缈峰山腰搭建的木屋里,至于原白羽,却是住在缥缈峰峰顶的逍遥宫。除了原白羽、风蓝鸢母子以及韩烟之外,缥缈峰内还住了不少汉子仆妇、小厮丫头,时常能看到不少人来来往往,但有原白羽命令在前,这些人若无事都不会靠近风蓝鸢母子与韩烟的住所。
早先,原白羽本想将韩烟带回逍遥宫,却被风蓝鸢以原白羽事务繁忙,若将韩烟交给仆妇丫头又不放心为由,留下了韩烟亲自亲自照料。过了这么些年,原白羽虽时时前来探望,对韩烟亦是关怀备至、尽心教导,但在韩烟的心里,原白羽更多的是一位令她尊敬的师长,却是不如风蓝鸢与风君渝来得亲近。
韩烟看了看插在眼前黄铜的香炉里,已然燃了大半的香火,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抬眼向侧后方的崎岖的山道望去。古木参天、苍翠宛若锦绣画屏的缥缈峰上,除去偶尔飞起的鸟儿之外,再没有半个身影。目光静静地转了一圈,韩烟轻蹙了蹙眉,终是将头转了回来,看向背负着双手,迎风直立在前方悬崖边的白色身影。
山风扬起他雪白的衣、墨黑的发,崖下淡薄的雾霭氤氲萦绕,在韩烟眼里竟是真个遗世独立,眨眼间便要迎风而去一般。回想起初见原白羽时那一瞬间的惊为天人,韩烟不自禁地弯起唇角,她毫不怀疑,任谁第一次见到原白羽,即便自制能力再强,也少有无动于衷的。
原白羽本身的样貌,自然是极为出色的,但若剥离他那一身似乎笼着无数神秘的飘渺气质,赞他一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虽无法形容全部,却也勉强够了。
“烟儿,你在看什么?”
原白羽依然背着手不曾移动半分,却似早已知晓韩烟在看他一般,让人如沐春风的清朗嗓音轻轻响起。韩烟非但没有丝毫被抓包的尴尬无措,更是没有一点收回视线的打算,清澈的眸中微微有海蓝色流转,“烟儿在看师父。烟儿怕不看着师父,师父就会顺着风飞走了。”
“烟儿尽管放心,师父是不会飞走的。”原白羽的语声明显多了些笑意,“若师父真的飞走了,那谁来教你们呢?”顿了顿,原白羽续道,“烟儿可想好了要跟师父学什么?若要习武,君儿的情况你也见过了,必是极辛苦的。”
“烟儿不怕辛苦!烟儿要与君哥哥一起习武!”
韩烟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答道,显然是早已想好了答案,只等着原白羽问了。刚刚脱离那个黑暗世界的时候,风君渝作为韩烟睁开眼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在她被漫长岁月洗涤得犹如纯净白纸的意识中,毫不疑问是有些不同的。
迟疑了一会儿,韩烟终是接着道,“师父,烟儿还想学习医道,可以么?”
“医道?却是为何?”
“风姨前些日子又咳嗽了,烟儿问她,她说是旧疾……烟儿想学了医术治好风姨。”
即使是有了四年的学习适应,韩烟的想法还是单纯得很,风蓝鸢的病情看上去很严重,便连原白羽都没有办法,又哪里是初学医术的人能治好的?可韩烟只是觉得不忍风蓝鸢受苦,自然而然地提出了学医的愿望。
“原来烟儿是为了风姨。”原白羽转过身来,灿若晨星的幽深黑眸望定韩烟,含笑道,“我逍遥一脉,最是注重‘随心’二字,若非如此,亦不会以逍遥命名。除去立于众人之上的武道,琴棋书画、九宫术数、占卜星相、医毒之术,种种杂学无所不包、无所不精。烟儿不过是想学医人病痛的岐黄之术,又有什么不可以?”
韩烟一脸欣喜,“多谢师父!”
原白羽点了点头,却是移开视线,向前方林间若隐若现的山道望去。韩烟怔了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笑容扩大,转头顺着原白羽的目光看去。果然,那一袭青衫、脚不沾地身形飘忽、正向这边快速靠近的身影,不就是她与原白羽一直等着的风君渝么?
“师父,烟儿!”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风君渝的身影便由极动变为极静,在原白羽身前站定,瞬间的转变是那样突兀,却又无比自然。
相比起初见时,风君渝的身量拔高了不少,小小的孩童快要长成少年。虽然还是那张没有改变多少、雌雄莫辨的脸,却因那多出的一丝冷漠凌厉,再也不会让人认错性别。
“慢了。”原白羽扫了一眼黄铜香炉中已燃尽的香火,淡淡地道,“逍遥游掌法多练一百遍。”
“是,师父!”风君渝平静地答应了一声,目送原白羽离开,顺了顺因疾速奔走而有些急促的呼吸,转向韩烟,“烟儿,我慢了多少?”
“三息。”
“三息?”风君渝的眸光终于有了些波动,似是有些懊恼,“居然才三息?”
“是啊,三息,一百遍逍遥游掌法!”韩烟嘻嘻笑着,推着风君渝,“还不快去?再慢可赶不上午饭了,风姨生气你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咱家女儿的师承,这后台可是够硬的。
☆、午后暖阳师讲古
那日韩烟表达了想与风君渝一道学武、并同时学习医术的愿望,原白羽言道韩烟年岁幼小,体内经脉尚未成型,若要习练内功,却是有些早了,每日里便多是以讲解医典、辨认穴位打基础为主。韩烟一直记着学好医术救治风蓝鸢,自然学得极为认真,她本就有个成熟的灵魂,又肯下功夫,毫不意外地让原白羽很是满意。
这一日,午后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桠,待投射到地上的时候,已没有了逼人的暑意。偶尔有风吹过,带起枝叶摩挲的“沙沙”声,却愈显得整座缥缈峰静谧安逸。荫凉的树影下,原白羽、韩烟与风君渝围坐在石桌旁,桌上一壶氤氲着淡淡茶香的清茶,几盘子还挂着水珠的新鲜水果,听原白羽讲古。
“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穷,是为逍遥。我逍遥一门传承数百年,一向不显于人前,只求自身通达本心、逍遥自在罢了。本门择徒甚严,最是讲求缘之一字,门人自是向来稀少,百多年前分裂成三脉的逍遥派再度合而为一之后,几乎都是一脉单传。便是为师,收了你二人之后,日后多半亦不会再收徒。”
“这么说,我与君哥哥便是那有缘之人?”韩烟受托着下巴,眸中闪过好奇之色,“分裂成三脉?那时候我们逍遥派有很多人么?”
“不多,那一代的掌门只收了三个弟子,便是巫行云、无崖子、李秋水三位祖师。”原白羽似是没有听出韩烟前半句话的歧义,自动将第一个问题略了过去,“本门武学浩如烟海,博大精深,又重因材施教,三位祖师分别得传八荒六合惟我独尊功、北冥神功、小无相功这三门绝学。以至后来那一代掌门辞世,三位祖师反目成仇、分道扬镳,巫祖师常驻这天山缥缈峰,无崖子祖师隐入大理无量山琅嬛福地,李祖师则成了西夏皇妃,本门绝学亦分开三地。”
风君渝轻咦了一声,皱了皱眉,“三位祖师有最为亲近的同门之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们反目成仇?”
“师父不是说三脉后来又合而为一了么?定是三位祖师言归于好了。”韩烟点了点头,似是对自己的猜测很有自信。
“那可不一定。”风君渝笑道,“三位祖师是在他们的师父辞世后分道扬镳的,依我看,十有八九是因那掌门之位才起的矛盾,师父你说呢?”
“掌门之位很稀罕么?”韩烟轻哼了一声,转向原白羽,“师父你快告诉君哥哥,他猜错了。”
果真还是两个孩子。
原白羽微微摇头,以他的养气功夫,仍是有些哭笑不得,“师父还什么都没有说,话全让你二人说了。三位祖师的事都过去了百多年,具体的缘由经过早已不可考,你们问师父,师父却去问谁?”看着风君渝与韩烟面上如出一辙、明显不信的表情,原白羽觉得有些头疼了,沉吟了片刻,才斟酌着续道,“掌门之位传给了无崖子祖师,巫李两位祖师并未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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