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语不明其意,因问:“王爷如何去规劝?”
水澜瞥了楚尘一眼,冷笑道:“陛下恐怕根本不知道这仙膏是什么东西,今天甄妃撞见了楚尘,不出两日必定要寻楚尘的事,这就叫杀人灭口。所以我告诉你一句好话:这两日回去以后都防着些儿。不过,这事原不必动手,请陛下亲自杀了那贱人,也就沾不上咱们了。”
二人听了不禁吃一大惊,忙上前悄悄的问:“王爷三思,如今甄氏独得帝心,腹中又有龙胎,封后指日可待,怎会……”
水澜一见他两个这样,淡淡的嗤道:“你们啊,终究是不了解陛下。”顿了顿,又似是感叹了一句:“要是疑到了心里,哪怕十个甄妃,他也下得去手的。”
楚尘回府后不久,宫里打发人来又请他去,只是来的不是平时的夏太监,他便生了几分疑惑,且一壁走,一壁因问:“这位公公,陛下唤我去可是有什么事?”
那小太监也不回头,口内咕哝着:“陛下的意思我们怎么知道?楚大人你还是趁早儿去,迟了害的奴才们挨骂。”
正说着,七拐八弯的到了一僻静处,忽见一个宫女子走来,楚尘忙退到旁边,皱着眉说:“这条道上没有回避么?”
才说完,却发觉那小太监早没了影子,心里立时一凛,赶紧转身要从原路折回去,还没抬起脚来,就被人扯住了衣袖。
楚尘连头也不肯转,此地四下无人,不安的感觉越发蔓延,那手却像是水蛇一般攀附上来,散发着柔媚入骨的香气,让他生生打了个激灵。
“本宫与楚大人实在有缘。”美人在耳畔吐气如兰,对楚尘来说却像鬼魅在嚎叫,廉王的话始终在脑海里回荡,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甄妃妩然一笑,伸出被凤仙花染得通红的指甲,有意无意的抚过楚尘的耳垂,引起肌肤的一阵战栗,轻软又哀怨的说:“本宫对大人的文采仰慕已久,大人难道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楚尘厌恶的连连后退,甄妃却步步紧逼,堵住了他的去路。
正值这紧要关头,有个婢女突然提灯闯入,慌不择言的喊道:“不好了娘娘,您快回永和宫去看看,方才一队羽林军来了,出了大事!”
因那婢子是甄妃的陪嫁丫鬟,跟着见过不少风浪,甚少见她这般慌乱。甄妃愕然之下,只得暂且放过楚尘,临走时不忘撂下狠话:“今日之事,本宫若听到半句风言风语,楚大人当知道本宫并非宽容之人。”说着,便急匆匆的走了。
月色森冷,宫墙深深,错落的宫殿里点着几星灯火。楚尘独自走了好长一段路,他越想越心惊,也有一丝摸不着头脑:如果今天甄妃是打算栽赃嫁祸给她,难道真有那么凑巧,永和宫那儿就出事解了围?
他正低着头凝神捉摸,殊不知宫门口有个人早立着,手持一盏羊角灯,微明的烛火在凄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楚尘才一抬头,闻人语迎面快步走上来,眉眼都是温润的笑意:“吓着了吧?王爷神机妙算,这一回先下手为强,甄氏要脱身恐怕没那么容易。”
说完,闻人语再自然不过的拍了拍他的臂膀,透着一股说不尽的亲昵。楚尘怔怔的瞅着他,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闻人语把他牵上马车,放下了帘子,方笑道:“王爷派人去你府上打听,一听说你去宫里了,就打发人知会我到这儿来等你,你先歇一会儿,明日怕还有一番风暴。”
只要见了闻人语,楚尘的心便放下了泰半。虽然不知廉王究竟有何种盘算,但既然闻人语说了,应不是寻常手段。
要知端底,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早点回家。
第71章 第七十回
话说甄妃忙着赶回宫里, 远处就听见一叠声的嚷喊,混杂着宫人的呵斥和尖叫声, 随着簌簌的风声飘进了耳朵。
只见永和宫里的一个披头散发的婢女,哭哭啼啼的来说:“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羽林军, 奴婢正替娘娘预备东西,就被一伙子人浑推浑赶出来了,这可不是太岁头上动土?”
甄妃正听得发呆, 又见自己的奶嬷嬷哭着乱叫, 一直声的嚷道:“我的好娘娘, 可算回来了!那一群穿靴带帽的翻箱倒笼的来拿东西,说要搜什么纸人儿证物!”
听完,甄妃不由怔了怔,姣好的容颜里难掩惊讶与震怒,厉声问:“一字一句的说清楚,他们是奉了何人的旨意, 居然敢搜永和宫?”
那嬷嬷这才定神, 咬着牙抹泪道:“说是奉了皇上的旨, 有人检举永和宫中兴厌胜之术,祸乱宫闱,羽林卫便要来查个水落石出。”
甄妃一听,顿时气得柳眉倒竖,满身发颤的喝命:“休得一派胡言!本宫这就到陛下那儿去,看是哪个烂了舌头的玩意儿敢如此造谣?”
谁知才走了两三步,守在殿门前的侍卫看她过来, 便转过一副脸拦道:“贵妃娘娘,皇上有旨请娘娘在永和宫中静养,不得随意走动。”
甄妃一手护住隆起的腹部,似是难以置信的问:“皇上亲自下的旨意?你一个字都没听错?”
那侍卫冷冷瞥了她一眼,点头道:“无事不敢轻造。有奉旨交办事件,皇上指名要永和宫接旨。刚才娘娘外出走动,且等了好一会,否则早已封门。”
甄妃不及再问,忽见两名羽林卫急忙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两三个剪子铰了的纸人儿还有针钉了的青面鬼,即叫其他一干人等:“有旨意:已找到确凿实据,贵妃禁足,其余皆看守,慢慢再盘查!”
这一言不打紧,唬得永和宫上下人等面面相觑,独见甄妃先前还两眼圆睁听着,后来一仰身便栽倒地下,两旁伏侍的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皆放声大哭起来。
这里永和宫正不开交,永庆帝则阴沉着脸坐在寝殿,只见夏太监拿着搜罗的物件,跪禀说:“在永和宫内查出两个纸片人并多少禁用之物,不敢擅动,回来请皇上过目。”
说罢,将那些纸片人亲自捧上来,永庆帝只看了一眼,含了一丝嫌恶的语气问:“都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夏太监忙回道:“在永和宫后院的树下埋着。”停了停,偷觑了上头一眼,颇有些犹豫的添了一句:“那方位恰是对着坤宁宫的,且这两个纸片人上分别写的是先皇后和嫡皇子二人的年庚,真是再巧合也没有的事了。”
永庆帝听了,复又拿起来翻看了两遍,太阳上的青筋隐然突起,冷冰冰的说:“你去,把那些永和宫押起来的单独隔开来,一个个撬开她们的嘴。孤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先皇后不敬。”
夏太监忙诺诺的应了,退下去办理。永庆帝发了一通火气,转而有些虚乏的靠在榻上,手指无意的摸过当日孟嫤妤亲手所绣的龙凤枕巾,忍悲含痛的自语:“终究还是只有你一片真心,全是孤的错,现在才知道你的好……”
永庆十三年正月里,羽林卫接匿名信呈报皇帝,奉旨在永和宫后院搜出五鬼诅咒的纸片人,上书先皇后和太子的年庚,其险恶用心不言而喻。随后,永和宫宫人被关押审问,连带身怀龙裔的甄贵妃也遭禁足,整个大明宫顿成鼎沸之势。
消息传出,宫廷内外一片义愤填膺之辞。尤其是代表先皇后一脉的辅国公孟氏,更是在明德殿上老泪纵横,痛斥这等卑鄙恶毒的行径,恳请皇帝务必为先皇后雪恨;江南甄氏闻言立即澄清反驳,认为一定是有心之人栽赃嫁祸,理应严加审讯,找出幕后黑手,为甄贵妃洗刷冤屈。
两派为“五鬼之咒”事件相持不下,永庆帝考虑到各自领衔的势力,命宗人府主理此案,务必公正严明。宗人府现任的最高长官宗人令恰是廉王水澜,左右宗正俱为宗室,便辅以廉王为首,进行了大规模的审问。
这甄氏虽在宫闱,也深知利害,倘或坐实了罪名,只怕性命难保,又想起召楚尘入宫,两件事未免巧合,于是先悄悄命人带信给家中,在宫外打听事情的动向,另外还有楚尘的底细。
甄家花钱打听了数日,已深知这楚尘的来历,皆喜形于色。次日水澜坐堂,传来永和宫和坤宁宫的人来对词,忽有人来报信,说:“陛下唤廉王入宫,快作道理!”
水澜一进宫,甄父和辅国公早在了,见上头的永庆帝气色不善,他便下拜问:“陛下唤臣来,不知所为何事?”
永庆帝把折子在跟前一丢,只说:“廉王自个儿看看吧。甄氏说是有人故意做这个圈套挤她出去,又提起那日有人见楚尘行迹诡异的出现在永和宫附近,廉王以为两者有何关联?”
水澜听了这话,倒也不慌不忙,还笑说:“贵妃所说的有人不知是谁,不如传来对一遍,不就大白了?”
甄大人见了他这般,早已按捺不住,先是一顿抢白:“廉王不说传楚尘来对词,难道有意要包庇他?”不等人说,接着又沉声道:“据人回报,廉王多年前与楚尘便有往来,这事既与两边都有牵扯,廉王主理此案就不能服众了。”
说的水澜一笑,向永庆帝拱手道:“陛下明鉴,楚尘与微臣多年前确曾有一面之缘。微臣当年奉先王旨守皇陵,楚尘的旧庄便在皇陵附近,这些都可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