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叶缓缓站起身。
前男友的富有固然让人悲愤,但手握他的财富又使人神清气爽。
其实刚认识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什么寒门校草。宁叶大一,他大四,他们不是一个院系,全靠图书馆抢座认识的。
宁叶大学四年每年都要争夺奖学金,没有早课的时候她都会早早去那个离热水最近、电源最方便的靠窗位置。
后来得知边寻当然不是为了奖学金,他们家甚至还给学校捐钱。
他抢座,是因为强迫症。
他是那种认准某一事物,就不接受任何更改的神经病。
在一起后边寻带她吃了十次同一个餐厅,在同样的时间,坐同样的位置,吃同样的菜。
并肩走在校园林荫道上,必须他在左她在右,步速保持同频,节奏感一致,才能牵手。
他们也会亲密,但只在每周五的晚上,就算他跟疯了一样,也会控制固定时长。
时间一到,立刻就拔,就跟辛德瑞拉的魔法棒似的。
有时候宁叶会因为那副薄肌挺峻的线条和禁欲中燃烧的黑眸而继续,但边寻即便再如何难消,也是一周一次。
理智自控的程度也很伪人。
所以,尽管宁叶现在不知道孩子是怎么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但那一定是个周五的晚上。
并且是边寻,确定要的。
割裂,实在割裂。
分手六年,一面未见,对成年人来说已经约等于陌生人,还不如小区大爷和她熟。
孩子的出现却像是把他们俩的嘴巴牵到一起,把已经不该连接的地方再次连接。
宁叶扯回思绪,一低头,对上小朋友清澈的大眼睛,忽然有点羞耻。
这孩子长得跟宁叶更像,仔细看只有眉毛、发色、鼻梁像那个人。
她的头发是天然的茶色,而边寻的发丝浓黑利落,两人肤色一暖一冷,中和在小孩身上,就是一种柔白色。
孩子倒是经常提起她爸爸,但是从没主动说要去找他。
其实宁叶也不是没想过顶着尴尬,找边寻摊牌孩子的事。
但一想到边家人,她轻松平和的心情就会笼罩不适。
大学时曾有不少人津津乐道地扒边寻家世,边氏在京市盘根悠久,边寻是这一代里最出色的那个。他背后的家族派系复杂,规矩森严,用现在的眼光看简直就是封建余孽,却又掌握着庞然可怕的权钱地位。
这样的家族,不可能接受一个“未婚先孕”的孩子。
一旦被发现,难道跟他们说孩子是从未来穿越的吗?
当天晚上小孩应该就会被绑走做实验。
宁叶一点也不想跟边家再沾上关系,更何况,现在她和边寻的关系比陌生人还不如。
大企业内部耳目众多,刚入职两天,周姐就已经按捺不住和她科普了数个公司大瓜,其中还有女员工故意和边总制造单独相处机会却被冷血无情轰走,全司广为流传。
宁叶听得直害怕,在升到她想到达的那个职级之前,不希望自己成为任何瓜主。
当然,不让边寻知道的最直接原因是——
他钱到位了。
宁叶拿着手中的黑卡,心里盘算。
五块钱只是小试牛刀,要养一个孩子,那要花的钱可太多了。
“明天,咱们先去看房子。”她告诉小孩。
预算一旦上来,她能挑的房源简直多到感动。
小朋友听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通常来讲,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她实在不解:“妈妈,我们有那么多房子,为什么要租房呀?”
宁叶猝不及防被前男友的实力再次壕到,倒吸一口气,解释道,“因为……现在那些房子不是我们的,我们住进去,算私闯民宅。”
“怎么会私闯呢?”四岁小女孩理解力就已经非比寻常,她挠了挠头,“荣台新城5号楼21层的快乐之家,密码是180230呀。”
宁叶一愣,好耳熟的数字。
这不……这不她大学学号吗?
小孩的记性竟然非常好,很快又嘟噜出一串地址:“广华府17号院的大门密码是190217哦。”
这是她和边寻在一起的日子。
宁叶沉默了。
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记得。
“还有宁御花园8单元801,密码是896085。”
这是……这是什么?
她半天没想到这串数字的意义,直到她领着吃完月饼的孩子去洗了手脸,擦干净睡水,抬头看见镜子里匀停细致的身影,才陡然明白过来。
那是她的三围……!
宁叶的脸直接通红。
边寻这大厦避风了吧?
得益于小朋友圈定出来的范围,宁叶成功将有边寻房产的小区排除在外。
长假第一天,宁叶已经在找房地图上圈出了公司周围的几个小区。
无疆集团地处京市最核心的位置,房价自不必说,租金也相对溢价。
她要找的房子必须以她公司通勤为主,其次是附近有幼儿园。
本来她还担心放假没有中介上班,没想到租房app上一弹链接就有人带看房源,还热情地问她是不是在无疆集团上班,他们这个小区有好多她的同事。
宁叶沉默了一下,果断选择了再远500米的夏露小区,刚好那小区旁边就是个幼儿园。
线上沟通好,宁叶带上孩子就出门了。
她们俩坐地铁,小女孩特别高兴,紧紧揪着宁叶的手,在地铁上七拐八拐找到了座位,献宝似的要让宁叶坐。
宁叶一开始还不太自在,在别人眼中,如此相像的两人当然是母女。但她才刚参加工作两年,不到二十五岁就带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这似乎为时过早,难免让人联想到“恋爱脑”“早早围着老公孩子转”“受教育程度不高”等等社会印象……
她让孩子坐下,自己站在她身前,感受着斜后方频频投来的视线,保持着镇定。
过了两站,挡在过道的人下了车,宁叶终于听见身后的窃窃私语。
“她妈妈好年轻!好漂亮!”
“她小孩也好可爱!啊啊啊你快问出那个问题快啊!”
“她家宝宝肯定能当童模!!”
宁叶一愣,低下头,看见女孩仰着黑葡萄的圆眼睛朝她笑,一只小手还努力托着她身侧的包。
“孩子爸爸肯定也很帅!”
“那也不一定。”
“很帅的话不至于让老婆孩子坐地铁。”
宁叶:“……”尴尬。
等她们和中介汇合,就进入小区开始看房源。
夏露小区门口,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下。
男人淡漠地靠坐在后排,听章助理回头道:“边总稍等,按您要求,边子文的那些违规合同资料在我家放着,很安全,我这就拿下来。”
边寻掀起黑眸,看着小区外的商户,“住这儿?”
章助理一笑,“其实前边那个小区离公司更近,但我家孩子不是要上幼儿园了吗,所以选的这里。”
说完他忽然想起,边总似乎极其讨厌小孩子,顿时适可而止地收声,下车去取文件。
国庆长假看似风平浪静,实际集团内已经暗潮汹涌,就快拍下第一个浪头了。
有些人的上位注定不会平凡。
陈旧家族的力量将会逐一洗牌。
而风暴中心的男人只是静静仰靠着,清冷的眉目半阖。
小区里。
宁叶跟着中介走了好几户,心里还挺满意。
这楼盘不算很新,但是房况很好,跟她现在租的比起来要好太多。小区内基础设施完善,中介看她带着孩子,顺带把旁边的幼儿园情况都介绍了一遍,是一家不错的公立幼儿园。
宁叶是个工作中很踏实的人,具体情况她还得再考察,光听中介说的并不靠谱。不过看了一圈,心里已经看上了一套7500的小两室。
人一旦有选择的余地,就是很放松,中介丝滑推销小连招,她也没马上定下来。
这钱她会出一部分,毕竟房子她也要住。
走了一上午,从北门走到南门,小孩悄无声息地把宁叶往小区对面商场拉,等到了奶茶店门口她才后知后觉,小朋友已经累了。
她让孩子先在店里坐着,自己绕到窗口点单,没留意到马路对面缓缓降下车窗的迈巴赫。
边寻抬眼时,正看见她仰着头看菜单。
奶茶店里人来人往,小孩有三两个,她站在中间,衬衣衣摆在身后荡成一个干净的弧度,像朵从未染色的茉莉花。
边寻视线淡漠,眉骨下的眸光藏在阴影中,又一哂。
六年过去了,她还在喝这种廉价的垃圾。
宁叶正在有条不紊地操作。
先给小朋友点了杯热的纯牛奶,划了边寻的黑卡。
然后给自己点了杯大红袍奶盖,用的是自己的支付宝。
等奶茶的时候她想起和边寻认识的初期,她还闹过“你的那杯13”这种笑话。
抢座之争结束后,边寻还是经常出现,有次和她肩并肩一起进了奶茶店。
进了之后,他也不点,只是蹙眉看着那些盛奶盛小料的桶。他不掏手机点单,却又站在宁叶旁边,宁叶出于尴尬,只好先一起点了两杯,然后再找他A。
后来才知道大少爷根本不喝这种劣质奶精,大学好友知道她找边寻A奶茶钱之后都是拍床爆笑,觉得这事很喜感。
后来他到底A没A她钱?宁叶也不记得了。
她余光一瞥,看见好多行人对着路边某辆豪车发出惊呼,再一看,忽然看到一张带着讽意的脸。
宁叶一惊,好在从他的角度看不见店内,她拿好奶茶拎着孩子就从商场里溜了。
你的那杯12,给孩子的。
替你全款拿下了哈。
奶茶店门铃再次响起。
清贵挺拔、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进,室内顿时一片静寂。上位者的气息无法压制,格格不入。光线自优越的眉骨而下,鼻峰侧影如琢如磨,薄唇弧度如工笔,满身矜贵疏离的冷清。站在逼仄的奶茶店里,英俊得近乎突兀。
几个坐在店里闲聊的学生刚刚还在感叹店里的那位年轻妈妈好漂亮、她家女儿好可爱,这会就迎来了第二**击,压低声音地尖叫互相示意。
边寻漠然走到点单台,看着价目表,心底冷嗤。
和他分开后,她过得也没多好。
财富的悬殊已经从鸿沟成了天堑。
边寻满心湿冷的讥嘲,眼神却精准地找到了其中一款。
“好的,您要一杯三分糖去冰的大红袍奶盖是吧……”
没区别,都是垃圾。
边寻抽出卡,屏幕价格显示一杯垃圾12万。
半晌后,清冷的西装男端着一杯奶茶面无表情离开,出了门,手机扔给章助理,“查查病毒。”
他是有钱,不是有病。
他的货币体系疑似遭到了攻击。
商战吗?
“边总,您的手机没有被植入病毒,您个人名下的银行卡、信用卡也状态良好,征信极佳,请问是哪里不对吗?”
边寻脸上看不出喜怒。
无疆集团整栋冷清,只有办公楼的顶层亮着灯,年轻总裁靠坐在厚长檀木的办公桌前,身后是交叠的钢筋与玻璃,仿佛坐拥整座城市的清晨与夜色。
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一杯低质糖精勾兑的饮料能卖12万吗。
这是世界对他个人劫富济贫?
边寻的私人卡没出问题,但账单的确不对劲,钱是真金白银地走他的账、花他的钱,却没流向商户,而是凭空消失了。
集团里的杂碎试图反扑,想从他身上下手?
但他的钱是那么好偷的吗。
男人锋锐延长的眼尾显得很薄情寡义,骨节分明的指尖一下下无声敲击着桌面,思路却从那点奶茶钱转到了那张素白的脸上。
这几天,一向如死水深潭的心,竟会心神不宁。
因为重逢?
她凭什么。
边寻漠然垂眸,身下皮椅转圜,居高俯瞰着熙攘的商圈和林立的住宅。
公司周围几个小区像是一排排的方块,收纳着数不清的人,而她,却连这样的地方都租不起,通讯地址那么偏远。
边寻一哂,按了内线,起身走出办公室。
章助理已经候在门外,给总裁递上外衣,车已在B1泊好,他们即将去往津外的出海口岸。
边寻西装外披上黑色大衣,里外层严丝合缝的矜贵,他抬步向外,忽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心悸。
像是直觉带来的危机感,边寻倏而停下脚步,那一瞬,竟觉得自己即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然而静了片刻,那种感觉忽然又消失无踪。
边寻:“?”
——“哎呀,付错卡了!”
宁叶那边正在付房租。
她本来是要用边寻的黑卡来付,偏偏中介和她搭了两句话,夸她爽快,租房都不用和孩子爸爸商量一下。
宁叶抬头笑笑没解释,再低头,习惯成自然地选了自己的支付宝,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脸识别已经丝滑地叮了一声。
付款成功了!
宁叶懊恼地戳了戳手机屏幕,好在只是刚付第一个月的房租,再加上中介费和房屋押金,大约两万多块钱。
转念一想,既然提前付了自己的部分,也省的以后每个月和前男友A房租了。
今天她自己早起去复看了房子,跟中介分开以后,又独自前往夏露小区观察了挺久。这里的有娃家庭确实很多,她问了几位大姐和爷爷奶奶,旁边的夏露幼儿园老师很负责,学费价格虽然偏高,但能管三餐,每天都会在家长群里发照片,儿童活动也不少。
不过,地段摆在这儿,学生家长们好多非富即贵,一开学门口的豪车就容易拥堵,小朋友爱攀比。
宁叶租这儿就是为了双腿直达,小孩子虽然不该攀比但真要比起来她现在也没在怕的。
综合考虑之后,宁叶定了下来。按照流程填写了信息,核对了房产相关证件,起租日从后天开始算。新房整租一年,月租7500,可以每月在软件上用黑卡支付。
对未来的边寻来讲应该不是什么太重的负担。
解决了一件大事,想到收假之后就不再需要挤地铁上班,宁叶心情很好,这似乎是孩子穿越来之后的第一件好事。
刚才顺便还问到了夏露幼儿园的报名方式,回去就可以研究插班入学的事。在此之前,还要把小孩的户口落实下来……
想到这,宁叶走向家门的脚步不自觉地变慢。
她妈妈生病的时候,宁叶刚刚考上京华大学,在得知有助学贷款可以申请、每年还有奖学金之后,某一个夜晚,她妈妈就离开了。
从此她的户口就像一片无处安放的落叶,飘来飘去。她在京没有房产,没法落户在房子上,上了大学之后跑了数次派出所户籍科,才终于把自己的户口落到了学校的集体户口上;等毕了业,她的户口又要从学校迁出,几经周折落在了工作单位所在区的人才中心。
这些年,她一直是单独一页的户口本。
没想到现在,竟然要翻下一页。
——“宁之萄。”
宁叶推开家门喊了一声,门内立刻传来清脆响亮的“到!——”
宁之萄正在家里用她的电脑看动画片,一双圆溜溜的葡萄眼聚精会神。小出租屋里没有电视,她也并不嫌弃,还觉得电脑可以搬来搬去看,比以前的一百寸大电视方便好多呀!
宁叶刚刚知道孩子大名的时候,尽管觉得匪夷所思且毫无代入感,却莫名无师自通地意识到了起名字时候的心情。
宁叶生来就是一片陪衬别人的叶子,和边寻在一起的时候也像是用来烘托大少爷的特殊背景,但女儿的诞生,却是一颗果子。
是一个妈妈的小葡萄。
不得不说,这还是分手六年以来,宁叶第一个有人陪的假期,尽管这人是个小小人。
“待会儿咱们出去吃饭,”宁叶忍不住在她柔软的脸蛋上戳了个小窝,“然后就准备搬新家。”
“哇好!!”小朋友明显很兴奋,从床上爬起来就开始收拾自己并不存在的行李,“那得让爸爸开那辆大黑车运货吧!”
宁叶一顿,她还没正式跟小孩交流过父母问题,趁着搬家前,她决定认真解释一下,“不让他帮忙,以后只有我们两个生活,可以吗?”
她和边寻之间,就保持现在纯洁的金钱关系就好。
宁之萄呆了呆,她当然很喜欢和妈妈的生活,但显然也没考虑过爸爸永远不出现会怎样。
复杂的思考进入了人类幼崽的脑海,那张圆嘟嘟的脸上诠释出了多种丰富的表情,最后两撇小眉毛挤在一起,圆眼睛里忽然露出了形状明显的忧伤,宁叶正想解释,就听童稚声音幽幽响起。
“爸爸是不是死了?”
宁之萄其实早就发现生活不大对了!
她是个聪明宝宝,她知道如果爸爸还活着,怎么可能不送妈妈回家,怎么可能让她自己提东西,怎么可能这么多天不来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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